第一百二十六章 原来II

    一阵沉默后，顾黎开口道：“我就是那个被叔叔救下的孩子。”
    “什么？”常安起初一头雾水，不过她的思绪转的很快，立马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就是那个我爸爸拼死保护的孩子？”
    顾黎点头，一本正经的表情，甚至还有一点严肃。
    显然，他并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常安的神思流转，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时候的一些零散片段。
    对于爸爸是怎么离世的，那些细节都是听季叔叔说起的。
    他们一起追寻杀人魔的踪迹，却在街巷中跟丢了。
    众人只得分头行动。
    林英雄（常安的爸爸）只身一人穿梭于街头小巷中，最终被他发现了杀人魔的踪迹。
    但正当林英雄想要去抓捕他时，发现他手中还挟持着一个人质。
    人质不过几岁大的孩子，林英雄为了救他，不惜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常安望了顾黎一眼，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好像隐约记得，那个小男孩曾出现在过父亲的葬礼上。
    世界真的很小，兜兜转转，生命中出现的那些人，原来都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怪不得别墅里的初遇，会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原来，早在很小的时候，两个人就遇见过了。
    常安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
    父亲出殡那天，那个被他救下的男孩也去了下葬的墓地。
    常安记得那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天阴沉的可怕，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或许是老天爷也在对林英雄的死表达着哀悼。
    葬礼结束后，常安的母亲送前来吊唁的众人离开，而常安就傻站在爸爸的墓碑前，独自落泪。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小男生，在她的身边站定。
    为她撑起一柄黑伞，遮挡了那瓢泼的大雨，他略带歉意地说：“节哀……还有对不起……”
    常安抬起她那梨花带雨的脸，其实，也早已分不清她脸上流淌着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只是她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透着悲伤，既绝望又悲恸。那时的常安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原本天真烂漫的她，似乎在那一刻长大了。
    她用一种不属于她年纪的老成语气说：“这不怪你，那都是我爸爸自己的选择。
    他曾说过，作为人民警察，保护好每一个老百姓，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穷极一生的信仰。他做到了，我为他感到骄傲。只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以后有我，有我替他守护！抓最穷凶极恶的罪犯，还世间一个明朗乾坤。”那个男孩子也是少年老成的模样，语气坚定。
    说完，他扫了一眼墓碑上那张英气的脸，将手中的把柄伞递给了常安，淋着大雨转身离开。
    常安望着他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了目光。不知为何，那时的她居然从一个陌生人的背影里，看出了落寞与忧伤，深深浅浅，却是真实存在的。
    常安恍惚了一下，就又一次陷入了无限悲恸之中。她望着碑上的照片，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可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
    常安眼眶湿湿的，温温的，回忆不总是美好的，偶尔也会夹杂着悲伤，可以往的一切已成注定。
    常安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提及这件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提到这件事时，他会露出痛苦的，抱歉的甚至是懊悔。
    可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背上这么沉重的包袱呢？那个时候，他也才是一个孩子啊……
    常安拭了拭眼角的泪痕，走到他身前，与他面对面站着，然后张开双手抱了抱他，像是在给予他力量。
    耳边响起她的柔声细语：“其实……那件事……不怪你的。你不必自责，也不必觉得愧疚。
    那是我爸爸作为人民警察的职责，也是他的骄傲。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可以为了工作不顾一切，甚至是献出他的生命。
    而且，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替他守护了整个城市。”
    她的话，像是对他的一种开解，又像是一种鼓励，让他为之一动。
    而她的举动，却让他后背一僵，他没想到常安会突然抱自己，怔愣片刻后，才渐渐展露笑颜，伸出手，回抱住她。
    顾黎用他低沉的嗓音，慢慢的说：“以后有我，有我替他守护！抓最穷凶极恶的罪犯。”
    常安微微一怔，他的话语声，和小时候的场景交织着重叠，时空来回切换，不由让常安心头微暖。
    年少时的他，说出口的话，眼下都兑现了。是啊，他从来不是一个会食言的人。优秀如顾黎。
    两个人在路灯下相拥。
    一双影子在地面上痴缠。
    彼此安静了下来，无言的相拥，胜却无数。
    许久之后，常安才放开环住他的手，两个人也从无尽的悲伤里走了出来，恢复如常。
    常安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开口说：“走吧。”
    顾黎疑惑：“去哪里？”
    常安学着他的以往的样子，挑了挑眉，浅笑道：“回家，睡觉。”
    但常安模棱两可的话，让顾黎顿住了动作，眸底染笑：“你的意思是……”
    常安感觉他的样子有些奇怪，顿时明白过来。似乎……他理解的，和她说的，并不是一件事，常安不由羞赧垂头：“呃……想哪去了？”
    “难道不是……？”顾黎凑近她，跟着进了屋。
    常安静默片刻，然后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缓缓伸出手，牵起他的右手。
    顾黎又是一怔。
    他感到手腕传来柔软的触感以及她掌心的温度。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起他的手，酥酥.痒痒的，不由让顾黎唇角微扬，他似乎很享受常安的这一个小动作。
    不过，顾黎只是微一失神，等他回转思绪时，常安已经牵着他，走到了门口。然后轻轻放开他，侧身绕到他身后。
    顾黎只觉背上有一股力道，正把他一点一点往外推去。
    顾黎不解转身，安静的站在原地，用他那一双漆黑的眸望着她。
    “顾黎，晚安。”常安冲着他微微一笑，随后就将门关了起来。
    只留下顾黎一个人，怔在原地。
    常安踏着轻快的步伐，往自己房里走去，不过只走了几步，就又调转了方向，再次回到门口。
    她微俯下身，贴着猫眼，像是在窥视着外面的一切。
    只见顾黎还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略微有些复杂，肃然的？疑惑的？不可置信的？
    不过很快，他就又恢复如常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隐约还夹杂着倨傲，不急不缓的走了，最终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