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四海无亲恨欲狂（中）

    段舍离带着虞有年、过文亭二人，穿过重重院落，来到老宅第六进，他原先所居的院子外面。
    初世里他年轻识浅，颇为感激大堂兄帮他搭上宦者令赵大人那条线。为表示酬功，出使云京前曾特意关照莫叔，他走后请大堂兄搬到他原先的主宅院子里居住。
    还殷切拜托大堂兄，五年中要相帮莫叔维持好宴暖堂家业。等他出使归来，受赏晋升卿大夫，携手振兴段氏家业。
    真是好单纯的傻小子呀！
    想来大堂兄段嘉民正是靠着搬到主宅院落，又有他亲口拜托照顾家业的幌子。才得以在他走后，顺利纠结族中趋炎附势之人，组成什么“族老会”，来施压架空莫叔。
    若不是他那时候自己犯蠢，引狼入室。以莫叔的能力，何至于束手束脚，被“族老会”逼迫？
    如此想来，莫叔和青芽眼下遭遇危难，倒有一大半责任，要算在他自己头上。……
    段舍离打量着眼前无比熟悉的院落，早先与莫叔、青芽在此相处的一个个温馨片段涌上心头，刺得他心痛不已，呼吸渐渐急促。
    他拼命按耐住性子，并未急于冲进去揪出大堂兄。而是在掌心刻绘出“画地虚界符”，一下下连绵不断拍印在院墙上。
    能进不能出的无形虚界生成，并逐渐向外不断扩大。最终将整个段氏老宅几十进院落，和宴暖堂大片建筑，全部包裹封锁在内。
    他们三人穿堂过院而来，虞有年手中还提着个打晕过去的段宗贵。
    此时停在主宅院外，自然引得许多段氏族人，纷纷探头探脑观望。
    他们明明不是段舍离的叔伯长辈，就是同辈兄弟姐妹。眼见当家人归来，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招呼相认。
    由此可知大堂兄段嘉民这几个月里，对家族内部影响掌控之深。
    段舍离心中愤恨欲狂，先前听闻莫叔失踪五天，青芽竟被送人，他满腔戾气便止不住充斥激荡。
    莫叔多年来相助他父子二人管理段氏家业，一向尽心竭力。生怕照顾不周，令哪个段氏亲族寒了心。可以说段家从上到下，人人有难处时，都会先想起莫大管家。
    可这帮畏威不怀德，见利就忘义的蠢货亲族。哪怕有一半人能坚持站到莫叔那边，大堂兄想要施压架空莫叔，也不至于区区几个月就轻易得逞。
    既然是这样，若莫叔和青芽当真不幸，那无良蠢货们就全都去陪葬好啦！……
    段舍离心下想得凶险，其实理智却在提醒他自己，这是胆怯害怕的表现。
    他表面上不断扩大无形虚界，暗自发狠不放过任何一个蠢货。都是在拖延时间，为不敢冲进去确认莫叔生死找借口。
    今世重生以来还是头一次，他面对敌人之际犹豫不前，生怕莫叔死讯被大堂兄亲口证实。
    好像只要别人不去证实，他就不会当真失去莫叔一样。
    可惜，世事总难如人所愿。两扇院门“吱扭扭”被人向内拉开，几人从院内结队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年届四旬，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脸上神色比当初多了几分阴狠气势，正是大堂兄段嘉民。
    他身后跟着六人两侧排开，其中一名七旬老者身板挺直，精神健旺，就是二十九叔段宗贵亲爹，段舍离要叫声九爷爷的段成康。
    另一名年纪较大，五旬出头者，是他十二叔段宗磊。
    两名年纪较轻者，一个是他六哥段嘉盛，另一个是他十一哥段嘉良。
    六人中最后两人他没见过，身上穿着和虞有年类似的宦者服饰。
    想想大堂兄和宦者令赵大人早有勾结，那两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宴王宫内宦者，而且八成还是像赵大人、虞候夫人苍离那样的“天妖一族”隐藏暗桩。
    段舍离初世血战百年，对分辨各种各样邪祟异类，经验极其丰富。
    那两名疑似天妖的宦者先不说，大堂兄段嘉民为首五人，他单看变化巨大的神态气息，就能确定他们皆为食人妖孽。
    所谓“妖孽”并不是妖，而是专指为求生存，主动食人以求增长实力，拼命向妖物靠拢的人族败类。
    段舍离初世时很不理解，为何会那么多人选择成为食人妖孽？以为只是人在绝境中心志崩溃的结果。
    今生对暗世复杂背景所知更多，才明白这些人，恐怕多半知道体内隐藏着天外异族血脉，早已不再把自己当成人族。
    选择主动食人增长实力，是为了尽快使体内隐藏血脉显化，真正成为天外异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