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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一定要在半夜听人看狗血剧时又哭又笑发神经,和听情侣缠缠绵绵这两种情况里选一个,池青宁愿选择前者。
    他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在等热水烧开的时间里又听到一声:【琴琴,你很美。】
    “……”
    池青面无表情地将烧开的热水倒进水杯里。
    他想起任琴刚搬过来那天,说过有个朋友和她一起住。
    照这个说法,估计是和男朋友一起住。
    女孩子脸皮薄,加上第一次见面关系不熟,不好意思对陌生的楼上住户交代自己男朋友同居也很正常。
    池青努力当成什么都没听见,打开边上那盒药箱,药箱里整理得很整齐,跟有强迫症似的,药品分门别类按照大小顺序排列。他在家里没戴手套,手指挨个划过一盒盒药品,最后在一小瓶安眠药上停下。
    他虽然对安眠药产生了一定抗药性,但偶然还是会吃一片。
    躺在床上等药效发作的时间里,他又隐约听到几句话。
    【你头发真软,我刚才洗过澡了,你闻到了吗,我们俩现在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你睡着的样子也这么美。】
    池青不太懂两个人之间谈恋爱到底有什么好腻歪。
    他吃完药之后睁着眼躺在床上,睁着眼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格外漫长,他隔了会儿去拿边上的手机,发现时间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楼下声音断断续续一直没停,安眠药药效也没发作。
    池青划开联系人列表,看到他和解临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
    两人白天从总局回来,解临把他送到小区门口,自己倒是没下车,摇下车窗道:“今天公司里有点事儿,得过去看看,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池青看着他:“跟我报备什么。”
    解临:“怕你晚上来敲门的时候找不到人。”
    “……”
    池青回想到这里,承认如果今晚不是解临不在的话,他确实有点想去敲门。
    他正要退出聊天框,把手机扔一边继续艰难入睡,对话框另一头的人像是知道他睡不着一样,适时发过来一句话。
    我不在,你一个人睡得着吗。
    其实解临想说的是“治疗”,但池青每次治疗的时候基本都是在抓着他手睡觉,所以他故意挑了睡觉这个词来代指,没成想误打误撞撞上池青目前的状况。
    他在对面等了会儿,没见池青回消息,又补充两句。
    开玩笑的。
    看来你是睡了,晚安。
    池青对着“晚安”两个字看了会儿,安眠药药效似乎起了点作用,楼下那位半夜腻腻歪歪的的男人也没了声音,他很快睡去,直到第二天天亮,楼栋里某一户人家早起做饭被割伤手“啊”了一声。
    【啊——我的手!】
    池青被这声‘啊’吵醒。
    他现在虽然跨界转行成了总局第二顾问,但并不需要每天去总局报道,解临都不需要每天过去,他的时间就更加自由。
    于是池青在家里宅了两天,每过一天就在日历上把那天的日期划掉。
    挂在墙面上的日历上头已经划了一大片,黑色记号笔从大半个月前开始在划日期,划了一片“x”字形,起始的那天日期被重重圈起来,正是他去酒吧送衣服的那天。
    这两天过得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
    只是每天深夜他都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男人很轻柔的话语在耳边不断絮叨。
    他的声音很轻,音色寻常且普通,没什么记忆点。
    这天凌晨三点。
    池青坐在客厅,打开电视,随手调了一个台,拎着抱枕看白天某电视台的重播节目,节目里的声音和楼下男人的话语声混杂在一起。
    电视里“经调查,前段时间发生在杨园和天瑞小区的两起命案确认是同一人所为。”
    【琴琴。】
    “其他市或有其他类似案件,这几起案件警方目前仍在调查中……”
    【你身上好香……我想每天晚上都这样抱着你。】
    “警方已加紧破案节奏,希望市民不要恐慌,如有相关线索可以拨打以下电话提供给我们……”
    【……】
    等节目播完,楼栋里的各种声音才停下。
    池青断断续续地反复熬夜,偶尔能在解临家安静睡上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偶然能借着治疗的名义碰一碰解临的手,饶是如此,他整个人精神状态还是快临界点。
    直到宅在家里的第三天,池青吃过药,挨到夜里才睡着,他感觉这一觉仿佛睡了很长时间——沉到因为长时间陷入睡眠状态,半梦半醒间大脑开始犯晕。
    他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声响。
    池青抬手按着眼睛,半晌后睁开眼。
    季鸣锐拎着大袋小袋东西站在门口,见他开门直瞪眼:“都这个点了,你还在睡觉?”
    池青半眯着眼:“这个点?”
    季鸣锐:“现在下午四点半,你这算午觉?”
    “你来干什么。”池青问。
    季鸣锐提着大袋小袋东西从门口挤进来:“送东西啊,我妈在家太闲,又下厨整了点东西……这不,让我休息的时候给你送过来。”
    池青的家庭情况,他们当年那一拨高中同学都很清楚,毕竟自己独身一人和舅舅家打官司这种事儿对高中生来说过于震撼,流传甚广,全年级都知道他们班出了个跟自己亲戚上法院的狠角色。
    当然一开始他们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什么事儿,但是季鸣锐他妈就在学校里任职,很快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池青成绩又好,就忍不住多照顾着他,这一照顾就到今天。
    季鸣锐休息的时间比较固定,一般都是周日休半天假。
    但是池青记得他睡觉那会儿应该是周五。
    “你休息?”池青问,“今天几号?”
    季鸣锐:“我看你睡觉睡蒙了吧,难怪这两天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今天都月底……”
    池青这才发现自己足足睡了有两天,季鸣锐的嘴一张一合叨叨个没完,帮他把东西塞好之后,池青揉着后脑勺,通过季鸣锐的声音反应过来季鸣锐进他家叨叨那么久,除了季鸣锐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以外,他并没有再听到其他声音。
    房间里难得地安静。
    他没有听到季鸣锐在想什么。
    也没有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楼栋内其他住户的声音。
    “嗒。”
    周遭归回安静以后,他甚至能清楚听到墙上壁钟指针跳动的声音。
    看来日历上那堆黑色的“x”不需要再划下去了。
    季鸣锐觉得奇怪:“你怎么了,站着干什么。”
    “……没事,”池青回过神说,“只是酒醒了。”
    季鸣锐不疑有他:“你不是不怎么喝酒么,难怪睡到那么晚,喝多是容易睡觉。”
    十几分钟后,池青戴着手套送他去地下车库,地下车库里往来车辆很多,要是以前他肯定觉得烦,但是这会儿有了先前满世界都充斥着说话声作为对比,这点声音还不至于影响到他。
    季鸣锐走到停车位边上的同时,隔壁停车位上那辆黑色轿车刚熄火,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男人指间拎着车钥匙,西装裤腿挺括,很随意地倚在车门上朝他们看过来:“正好想上去找你。”
    解临又说:“薛梅男朋友再过半小时到总局,助理先生,一块儿去一趟?”
    薛梅男朋友和照片里看起来差不多,体型普通、样貌也普通,但是会打扮,耳朵上戴了一枚耳钉,年纪也比较轻,他是真心喜欢过薛梅,即使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大吵一架起分手,不希望她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他在办公室里坐了良久,见到有人进来,急忙问:“是案件有什么结果了吗?”
    “很抱歉,”解临带着池青在他对面坐下,“目前还没有。”
    薛梅男朋友不解:“那你们找我来干什么,我知道的上次都已经说了。”
    他上回是在派出所里录的口供,想不通这次这么郑重其事的找他来是为了什么。
    解临:“没什么,就是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补充,毕竟你是她最熟悉的人……你不用紧张。”
    “我们是在商场认识的,她在柜台工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店里员工把折扣优惠算错了,我当时挺生气的,她后来主动帮忙垫钱解决,就加了微信。”
    “……后来聊着聊着发现她人不错,长得也漂亮,就在一起了,”
    “我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工程师,有项目的时候挺忙的,回消息回得不及时,她总是因为这一点跟我生气,说万一哪天她出事了我都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我感觉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她没有跟你说过感觉有人在看她?”解临问。
    “没说过,”薛梅男朋友说,“可能知道就算说了我也会觉得她疑神疑鬼吧。”
    薛梅男朋友不知道他和薛梅之间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他语调低下去,“我现在想明白了,真不怪她跟我吵,我对她的关心确实不够。”
    池青听到这里隐约觉得不对。
    边上负责记录的人看到第二顾问一直低垂着的眼忽然抬起,直视对面的人。
    记录人员:“怎么了吗?”
    池青:“逻辑不通。”
    记录员低头看看自己在记录册上逐字逐句写的口供:“逻辑……挺通的啊。”
    这相知相爱相恋吵架的过程,稀松平常,这还需要什么逻辑吗。
    “你们两之间过夜的事情呢?”解临问。
    薛梅男朋友耳朵一红,没做好把那么私人的内容透露出去的准备,但还是配合道:“我们,额,交往大概四个月的时候,我第一次去她家……那天我跟她都喝了不少酒,就……”
    “不是问你这个,”解临打断道,“你对她关心不够,消息也回复得不及时,工作又忙,却还能经常忙完工作深夜三四点特地过去找她,有这个时间来回奔波,平时应该不会没时间回她消息吧。”
    薛梅男朋友一愣:“啊?”
    “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我也没有三四点去她家过夜,我有时候是会在她家过夜,但通常都是当天约会完,或者提前约好去她家吃饭,她下厨做饭给我吃……我忙工作的时候都忙到没时间回家睡觉,怎么可能还特地去找她。”
    “而且你们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薛梅男朋友问,“半夜三四点,谁看见了?”
    记录员笔尖猛地一顿,字迹狠狠划拉出去一笔。
    他终于知道刚才池青说的逻辑不通是什么意思了。
    这明显和住隔壁那位偷窥狂之前说的不一样。
    这个情况眼下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偷窥狂在说谎,至于第二种……第二种光是想想都让人后背发凉。
    偷窥狂看到的压根不是同一个人——他在用墙壁上那个小孔偷窥薛梅那么长的时间里,很可能早就见过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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