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事实证明,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顾易急了，一个吻是远远不够的。
    那个吻堵住了他说要‘分手’的话,却没有阻止他要搬家的念头。
    顾易还在生气,除了林芷趁他慌神之际拿他手机重新将自己微信加回来之外,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
    看着略显空荡的公寓,林芷心里不免也有些空落落。
    当初要继续留在这里的人是他,如今主动离开的人也是他。
    在顾易将东西都搬走之后,林芷坐在沙发上久久没能回过神，她想起了七年前和顾易相处时的片段。
    记忆中的顾易似乎就是个脾气倔强的人,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桀骜不驯的性格从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他的性情和‘软糯’二字截然相反,自然也不会和‘好哄’沾上边。
    所以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错觉？
    好像是从她回国之后,在两人重逢后的相处过程中，男人有时闭口不谈的隐忍和退让令她渐渐忘记了,当初的顾易是个多么骄傲的人。
    不允许谎言，不允许欺瞒,不允许背叛。
    现在想来,恃宠而骄的人或许并不止是他一个，就连她也在不知不觉间,仗着对方的喜欢而为所欲为。
    隐藏在骨子里的强硬再次被激发,林芷只觉得，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或许会成为她人生最为挫败的经历。
    ……
    顾易因为获奖，在国内的人气又突破了一个度。
    各种通告蜂拥而至，除去一些口碑极佳的综艺之外,还有不少大牌广告的代言，以及时尚杂志的封面邀约，更甚的都有导演发来剧本，说是想让顾易尝试一下拍戏。
    然而，拍戏这方面顾易从没考虑过，平日里顶多出演一下自己的mv，毕竟不是那块料的人，本来表情就不怎么丰富，难不成到镜头底下去表演死鱼脸？
    排除拍戏，剩下的通告都被沈曹文安排地满满当当，大有一副打算半年不回家的架势。
    沈曹文自然不是无情压榨艺人的经纪人，若不是顾易非要他这么干，他肯定会给顾易留出足够的休息时间。
    说实话，作为一个外人，沈曹文在回国后得知林芷安然无恙后也只是心感庆幸，再多的感情就没有了。
    但对于像顾易这种关系匪浅的人来说，其中所遭受的波折和情绪起伏是他想象不到的，如今会闹矛盾似乎也并不意外。
    可是每当沈曹文看见顾易在中场休息时捧着个手机，盯着林芷发来的那几条微信，他便总是忍不住地想要吐槽……
    这究竟是在折磨谁呢？
    先前恼羞成怒地说要给林芷一个教训，可就以沈曹文看来，顾易分明是给自己在受罪。既然如此，何不放过彼此，和好算了。
    可感情这种事情，往往都是旁人看着简单，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并非是事情本身的逻辑关系，只是单纯人心上的纷乱，偏偏人心又是最难控制的。
    那日在公寓里一吻之后，两人算是不欢而散。
    事后回想起来，顾易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来清醒清醒。
    就那怂逼，是他？？
    那个时候他难道不是在生气吗？他们难道不是在吵架吗？被人亲一口就不敢再提分手的事情，这特么也太掉面了吧？脸都给丢没了！
    顾易实在不想承认自己被林芷吃得死死的，在这场恋爱里，顾易觉得自己身为男朋友的威严荡然无存。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若是他这次选择轻易地妥协，让林芷完全骑在了他的头上，那日后他的家庭地位得多憋屈？
    顾易思索着，认定要给林芷一个深刻的教训，却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然考虑起了所谓的将来。
    在顾易未来的人生计划里，都会有林芷的身影。他们现在是在恋爱，将来还会结婚，生子，共同变老。
    休息室里，男人坐在沙发上，略显深沉的视线盯着微信收到的消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聊天框里大片白色的气泡，是以往鲜少有的情况。
    这场恋爱似乎和所有人想象的都不一样，就连顾易也没想过在他们的关系里，他会是热情主动的一方。
    他们的聊天记录中，通常是他的对话会占据满满的一面屏幕，顾易并不觉得有被冷落，因为他知道林芷会阅读自己发的每条信息，纵使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标点符号也不会落下。
    距离他搬出林芷的公寓已经足足过去了三天，而他们的位置似乎突然换了过来。
    林芷：注意休息，给你点了下午茶。「心」
    顾易看着林芷在五分钟前发来的这条消息，大拇指盘旋在屏幕上方许久，视线最终落在那颗心上，久久都没能回神。
    林芷的微信风格和老干部有得一拼，朋友圈里空白一片，微信头像还是他后来给她换的照片，是他的背影图，因为画面比较模糊，倒是并不容易被发现。
    不过林芷微信列表里的人并不多，总共加在一起也就两位数，很多都是商业伙伴或者公司下属，平均年龄超过38岁，并没有那么多顾忌。
    林芷发消息的风格像是沾染了平日工作上的雷厉风行，回复时的言辞总是极为简练，更不会发什么表情，而今日这个系统自带的爱心表情就已经够稀奇的了。
    想到这里，顾易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房门突然被敲响，孙梵推门而入，看着坐在凳子上休息的顾易，轻咳一声道：“咳，林芷给工作人员送下午茶了，是以你的名义。”
    孙梵拎着单独包装过的甜点走到顾易身边，将东西放置在了一旁的桌面上，视线无意间地扫过男人的手机屏幕，正是和林芷的微信界面。
    孙梵：……
    这也真是会玩。
    “我不吃甜品。”
    顾易说着，佯装淡然地退出了微信，随意点开了微博，却是在看到热搜榜末尾的话题时，目光猛然一滞……
    ——盛佳被收购。
    眉头微蹙，顾易迅速地点开了热搜。
    像这种纯商业上的交易信息极少会出现在被娱乐八卦所霸占的微博热搜上，只是这段时间林宏光被捕的余温还未消散，林芷出车祸的事情又在几天前上了微博热搜，盛佳自然也成了全名网友所关注的热点。
    收购盛佳的是一家资历尚浅的投资公司，而顾易在看到那家投资公司名字的一瞬间，便恍然明白，这是林芷设下的一个局。
    ‘易止风投’。
    ‘易止’、‘易芷’。
    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顾易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为林芷的欺瞒而愤怒，还是该为这份别有用心而感动。
    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思绪在混乱间突然捋出了一条线……
    林宏光复职，林宏光盗窃商业机密被捕，林芷车祸意外，盛佳股价大跌，盛佳被收购。
    看似全然没有联系的事件串连在一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
    看热闹的局外人并不能发现其间的各种关联，就连顾易起先也被骗了过去。
    “盛佳被收购了。”一旁的孙梵突然开口道。
    顾易盯着微博上的消息，表情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可眼中翻涌的情绪却昭示着他的不平静。
    “我看到了。”
    孙梵扫了一眼顾易冷淡的眉眼，随后无奈地‘啧’了一声，继续道：“其实林芷也不是故意的，我听陈锐说，林芷醒来的时候恰是在你最后一次彩排，她不想让你分心所以就没主动和你说。”
    想到这里，孙梵突然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其实这话也不无道理，那时所有工作人员都忙着进行最后一次排练，颁奖典礼开幕在即，像顾易这种会上台表演的明星基本都要忙着化妆做造型，基本上是没什么时间摸手机。
    她当时也是存着不想被顾易知晓的心思，这才特意拉着沈曹文走到了角落，却没想到竟是好死不死地被顾易给撞见了。
    其实孙梵当时也很气，只是这股气顶多就维持了半天，不像顾易，一连三天都是这副凛若冰霜的模样。
    听到孙梵的话，低头看手机的男人这才有了动静，微微抬眉对上孙梵的视线，幽深的双瞳让孙梵不免心底一颤。
    几秒后，孙梵放弃劝说，举双手投降。
    “好吧，反正这是你们两之间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林芷送这甜品也不便宜，毕竟在场有这么多工作人员不是？”
    说完，孙梵便闪身离开了休息室，徒留顾易一人继续呆在原地。
    空气顿时又沉寂了下来，顾易看向放在桌面上的甜品，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
    三分钟后，停滞的男人突然有了动作，手渐渐伸向了那份下午茶，缓慢的动作带着几分迟疑，却还是不偏不倚地抓住了包装袋。
    林芷点的甜品是全国都颇有名气的连锁品牌，光光一个小千层都要七八十，但味道是真的没话说，所有材料都是最新鲜的，甜而不腻，虽说是甜品，但合计的卡路里却比同类要低上不少，因此也不容易发胖。
    顾易平日里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但也听说过这个品牌。
    据说这家走的是高端系列，一天的供应量就不多，很多人想买也买不到，而像林芷这种一订就订整组工作人员的量，估计也是派人花了不少心思。
    想到这里，男人嘴角紧抿。
    真是便宜其他人了。
    这是林芷第一次给她送甜品，就连带着所有工作人员一起送了。
    不愧是林总，当真是壕气。
    而顾易没想到的是，属于他的这一份是单独订制的，和外面工作人员拿到的都不一样。因为考虑顾易的口味，这份甜点比其余的甜度还要再低一些。
    说好‘不喜欢’的男人终究还是将这份下午茶吃了个干净，下意识地要给林芷拍照，却又想到他们正在冷战，于是硬生生地将刚拍好的照片删除。
    然而，半分钟后，顾易还是捧着手机，打字道——
    顾易：下次别买了，我不喜欢。
    ……
    林芷是从会议室里走出后才看到的这条消息，眉峰微微一挑，不等她回复，孙梵便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一张吃干抹净的甜品空盒照。
    林芷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她给顾易点的那个。
    孙梵：你家祖宗还真有意思，一边说不喜欢，一边还都吃完了。
    林芷勾了勾嘴角，紧接着单手打字回道：老毛病了。
    回复完孙梵的消息，林芷又将界面切换到了顾易的聊天框，按下录音键，开口道：“那你喜欢什么，我下次给你点。”
    紧跟着林芷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陈锐听到自家总裁这温柔到爆炸的语气，嘴角一抽，又默默在心里将顾易吐槽了一遍：不识抬举！
    对方应该是在工作，一直到下午六点才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林芷看到时，觉得顾易这‘老毛病’有时候也不怎么可爱。
    .
    周五下午一点，关于林宏光盗窃商业机密一案正式开庭。
    因为舆论关注度实在不小，旁观席里有不少都是来自各行的媒体人士，准备实时发送新闻报道。
    林芷出现在法院门口时就被一群记者堵了个正着，各个拿着‘□□短炮’，抛出一个个尖锐且敏.感的问题。
    事件发酵至今，林宏观和林芷之间的关系也被扒地一清二楚，堂兄妹的血缘以及七年前盛佳易主的事情，将原本一件单纯‘盗窃商业机密’的刑事案件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但事实也的确不简单。
    不过林芷既然能走到这一步，自是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这一场仗，她不可能会输。
    自家儿子开庭，林钱海这把老骨头也出现在了现场，在看见林芷的那一刻，眼中饱含的恨意若是能化成实物，已然将林芷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千百遍。
    林钱海装了一辈子的儒雅和善，在这个时候没能维持住那虚伪的表象，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林芷鼻子破口大骂，都是一些极为难听的话。
    贱.人、狼心狗肺、王八蛋、赔钱货……
    各种肮脏不堪的字眼从一个近六十岁的老头口里说出，在此时也只会给媒体增加新闻写作的素材罢了。
    林芷不曾将他的污言秽语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这是丧家犬临死前的哀嚎。
    不得不说的是，林钱海花大价钱请来的律师的确是个有才的，在法庭上力争理据，短短半个小时就已唇枪舌剑了几番轮回。
    硝烟四起，连带着旁听席的人都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几位坐在椅子上的记者拿着自带的笔记本，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混合着律师们铿锵有力的举证，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林芷坐在位子上，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胸有成竹的态度让在场的林宏光和林钱海都气得牙痒痒。
    这不仅是一场属于律师之间的战争，更是一场心理战。
    所以当林宏光在自述时，崩溃地大喊自己是被陷害的那一刻，林芷就知道她赢了。
    女人勾唇嗤笑，眉眼间尽是嘲讽，而情绪早已奔溃的林宏光看到这一幕更是直接指着林芷怒吼道：“贱.人！都是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是被陷害的！是她！这一切都是她设的局！”
    死到临头，林宏光终究是聪明了一回。
    可惜这世界上的所有审判都是要讲证据的，他没有证据，那便是造谣。
    林芷给过他选择的机会，是他的贪婪带他走到如今的境地。
    一如他父亲……
    .
    一审足足经历了两个半小时，林芷从法院出来的时候，意料之中地又被记者给堵在了门口。
    只是不等她回复，另一旁的林钱海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媒体，扬手就往林芷的脸上扇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距离林芷十公分时，却硬生生被人挡了下来。而从始至终，林芷的眼神都没有泛起过一丝波澜。
    站在林芷身边的律师狠狠地甩开林钱海的手，冷声道：“林先生，法院门口不容放肆，知法犯法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林钱海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就她这种贱人，早该去死！”
    周围的媒体人嗅到了大瓜的味道，摄像头直直地对准在场的两人。
    “林先生，你再继续不听劝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我方当事人有权以侮辱罪控告你，并且申请精神赔偿。”律师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
    可此时的林钱海早已气急了眼，对着林芷大喊道：“你有种告我啊！告啊！”
    “你有本事就把我也告进监狱啊！”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一直没吭声的林芷突然勾唇笑道：“好啊。”
    现场顿时凝滞了片刻，就连林钱海都傻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林芷的律师突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律师函，对着在场的所有媒体，扬声道：“林钱海先生，关于林芷四天前车祸一案以及七年前林氏夫妇车祸一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我方当事人将以有意杀人罪对您正式提出诉讼。”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不远处，警鸣声由远及近传来......
    林钱海的脸色在瞬间煞白，表情带着几分呆滞。
    见此，林芷也冷笑了一声，饶过身前的林钱海，抬步离开了原地。
    在场的记者们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着林芷背影，纷纷询问她刚刚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芷上车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锐看着依旧堵在车边的记者，又扫了一眼林芷略带疲惫的眉眼，忍不住关心道：“林总，您身体没事吧？”
    抬手揉了揉眉心，‘没事’二字刚到喉咙口，林芷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下一刻，女人毫不犹豫地出声道：“有事，非常有事。”
    说完，林芷怕陈锐没能反应过来，随后又跟了一句：“记得把消息告诉给顾易。”
    陈锐：“……”
    林总，您变得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