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战斗、幻觉

    长乐很快发现，他的在石室内和对手决出胜负的想法，只是个混乱局势的催化剂。
    双方某种意义上，是相同种类的战斗者，都精通近战，都擅长近距离摧毁对手。
    白色怪物的一双镰刀无坚不摧，长乐的爪子也万分锋利，他的尾巴犹如鬼魅。
    双方的速度、移动灵活性也都很高，弹跳也都不错。
    长乐有人立形态，对方也有上半身。
    对方的额外优势，是可以在垂直的墙面上自如攀行，偶尔还能挂在天花板上。
    长乐则是能够甩射刚毛，起到干扰作用。
    所以现实就是，双方一进入石室，马上变成了攻击与躲避战。
    白色怪物想用镰刀正面挥动斩击长乐，长乐就尝试绕行到对方体侧乃至身后，对方则马上警醒，要么闪开，要么快速转身，正面对敌，然后下一波攻防循环往复。
    长乐跳起的时候，对方也跳起，长乐甩射刚毛的时候，对方则后撤挥动镰刀格挡，以拉开距离不给长乐补位进攻的空间。
    在倒退着行走这方面，长乐没有对手的效率高，毕竟对手有六条腿支地，长乐的倒退还没有特别练习过，他平时一般都是靠着向前加速绕行到猎物侧背面，或者直接证明突破跳跃到对手背上，面前的这一位对手，根本不给他成功侧面近身的机会。
    至于正面突破跳上对方后背？
    别开玩笑了，那一双长长镰刀在半空中挥舞的面太大了，自己落下前就会变成镰刀的切割素材。
    所以好多回合下去，双方在对手身上留下了少许外伤，但都没能成功击中要害，更没能占据真正的主动。
    这个对手，势均力敌，长乐做出了整体判断。
    想必对方也下了这个结论，双方都谨慎了很多。
    得想个办法突破局面才行。
    长乐通过一系列观察，打算采取一个大胆的行动。
    他深呼吸了一大口气，貌似在平复心情似的，然后从正面主动冲了上去。
    白色怪物严阵以待，一双镰刀长臂照例是一副攻防结合的架势。
    长乐也伸出了长臂，双手指部的利爪露了出来，双方出招跟应对和之前差别不大，不同的是这次先进攻的是长乐。
    但在双方的身体前缘即将对接，白色怪物的一双长臂要完全展开迎战的刹那，长乐的嘴巴张开了。
    张开的刹那，长乐嘴里爆发出一股猛烈的音波。
    ——超声波攻击！
    长乐终于打算将这个用于实战了。
    在进攻前，他调整呼吸就是为了酝酿这一招（目前这个“超能力”得先调用足够的气量）。
    超声波自他嘴中以大致的圆锥面形态扩散出去，攻击向正要做出长臂伸展动作的白色怪物。
    在释放声波的同时，长乐也主动闭合了自己的听觉。
    长乐的耳廓和耳道构造特殊，耳廓部分可以主动贴合起来，盖住耳洞口，耳道内也可通过收缩，基本闭合声音进入通道，他平时为了增强其他几感，闭合听力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现在长乐的声波制造只是初级阶段，超声波的定向能力还不能精准把握，所以发出的声波属于锥形的面，会有一部分散射到前方两侧的墙面上，甚至通过对方体表反射回来，反向干扰自己。
    如果他的超声波达到了能高度聚能的状态，或许就不存在这种忧虑了，所过之处，被攻击物直接被破坏掉了，就算后面声波反射回来，也是弱化版的了。
    长乐打算使用超声波，还是断定对手拥有常规的听觉系统。
    长乐还无法准确判断这位对手的原生族群是哪一类（话说原生族群在这大裂谷里并没有那么界限分明，尤其一些夜间生物甚至特征会交互），而很多族群并不以听觉存活，那么声波攻击除非能摧毁对方身体，就对对手听力系统没有影响了。
    但之前的战斗中，长乐准确地从对方身上脑袋部位发现了类似于普通哺乳动物耳朵的器官，并且从对方的反应推测出，对手会利用听觉来协助战斗（毕竟对手的后背依旧是弱点，其视觉系统也不能观察到背后）。
    那么这个声波攻击，就多少有效。
    果然，被超声波波面直接覆盖了的白色怪物，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迟缓。
    尤其那双长形镰刀，展开延迟了。
    好机会！
    长乐靠着猛扑，朝前一个加速，双手分别精准抓住了那双镰刀长臂的外侧上边缘。
    白色怪物的这对儿长臂，和螳螂的那对儿捕捉足，整体形态上极为相似，都是可折叠，刃面朝内，夹击或穿刺对手时，需要先将前一段（对应着人类小手臂的部分）向外延展开。
    长乐就趁着对手因为音波冲击没成功展开的这个空档，捕捉住了对手“小手臂”，准确说，是用自己的五指捏住了对手的最大利器。
    白色怪物总算经受过去了这种前所未有的音波攻击，在镰刀外侧被拿住后，愤怒嘶吼，声音尖利，分贝极高，要不是长乐先闭合了听觉，恐怕会遭受到这个高分贝的音波反击（当然称不上超声波只是声音尖利分贝高）。
    尖利嘶吼的同时，白色怪物那对儿镰刀长臂挣动起来，想摆脱开长乐的钳制。
    镰刀力量极大，长乐由于是捏住而不是攥握住，差点儿被对方摆脱开，他无奈使用了一种影视剧里武人对拼刀剑的办法，低喝一声，整个身体前推压进。
    双方的上半身高度相仿，双臂高度也差不多，所以长乐顺利将身体力气压在了手臂上，并传递到了对手身上。
    长乐进阶以后，手臂的尺寸比例堪比绿巨人，力气也是全身所有部位里最大的，在压制对手的时候，他两条手臂暴起，粗壮无可比拟，整体力量、体重上都弱了长乐一个等级的白色怪物被迫整个后撤。
    它后撤的位置，正是一处墙角，三角地带，最终就被长乐挤进了墙角，由于后半部分身体紧贴着墙角，没法腾挪，形同被固定住了，上半身无奈后仰，这也影响到了其上身力量的发挥（毕竟上半身直立形态的时候会比较仰仗腰部力量支撑），镰刀长臂挣脱长乐双手钳制的企图就失败了，被长乐紧紧抓住无法松脱。
    长乐达成了第一阶段目的，一早在酝酿中的尾巴自后肩肩头高高翘起，尾刺亮出，直接向着上半身动作余裕不大的白色怪物刺去。
    可以说，即便不适用毒素注射，长乐的尾巴的穿刺力量也非同小可，被击中的猎物就像被一颗大口径枪弹射入了一样，捅破一切！
    电闪之间，从白色怪物口中吐出一抹白色粘稠状物质，一下子喷中了长乐的尾巴尖。
    长乐感到整个尾巴尖都被粘稠还有韧性的东西给包拢住了，甩了几下，竟然无法甩脱，粘稠物质重量也不低，影响了尾巴的甩动，他很无奈。
    这白色怪物之前就口吐过这种粘稠物质了，但只使用过一次，在石室内之前的交战中也没有二次使用过，让长乐产生了这是一种需要cd的技能的潜意识。
    或者就算没有cd，但是吐出代价太大。
    这物质吐出时，长乐尾巴尖是正在攻击的姿势，变换空间不大，粘稠物质又有着覆盖面，就正面接上了。
    到此，长乐的尾巴功能暂时废了。
    他可以让尾巴继续前进，尝试黏在对手身上，包括封堵住对方嘴巴，但那样自己也被“套牢”了。
    但长乐还有更直接的攻击办法。
    他直接上半身努力向前一压，最大化接近了对方的“肩膀”以下部分，大概对应着人类的胸口。
    现在双方的姿势颇为“暧昧”（不考虑他们是两头动物的话），有点儿像是那种经典爱情片里，男主角和女主角共舞时候，或者强行壁咚告白时候的一幕。
    长乐张嘴了，却没有发出告白的话，他的犬齿露出，嘴巴大张，一口咬在了对方身体上。
    白色怪物当下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既有疼痛、慌乱，也有恐惧、无措。
    长乐嘴巴回收，撕咬下来了一口血肉，吞噬进了自己嘴里。
    白色怪物的血液，是纯粹的鲜红色，寻常的哺乳动物那样，血也是温热的。
    长乐一口吞掉了血肉，正要继续俯首咬第二口，自己的双肩两侧却先后一疼。
    立体视觉效果下，长乐的眼角余光发现了真相。
    是白色怪物那对儿“须足”由两侧探出，分别刺入了自己两边的肩膀。
    白色怪物一共有六条腿足，长在后半身，还有两对儿双臂一样的触肢在上半身。
    这两对儿触肢，一双长的（从上往下第二对儿）就是现在被长乐双手钳制住，并用力挤压到白色怪物上半身身体两侧，使不上多少力的镰刀长臂，其余一对儿，从白色怪物上半身大约肩膀部位长出，像是短手臂或者节肢动物的须足。
    这对儿短手臂或者须足在之前的战斗中完全没有显示出作用，长度有限，也难以攻击到长乐，就被长乐暂时忽略了，现在就显示出了功效。
    这须足，显然跟长乐的尾巴那样，尖端可以临时冒出来尖刺，顺利刺破了现在长乐本该浑身绷紧硬韧无比的肩膀皮肤。
    是自己没有思考周全。
    单纯的刺破皮肤，其实不算什么，长乐的皮肤和肌肉的收缩效应，足以将对方的尖刺给夹住，让对手无法继续刺入。
    谁知道下一刻一种体内物质的流失感出现，流失方向正是那一对儿刺进的尖刺。
    长乐马上明白了，这对儿“须足”拥有吸噬的作用，现在正在吸噬他体内的血液。
    长乐对这种攻击方式并不陌生，不少毒性攻击为主的生物，都会将毒液注入对方体内，用消化酶之类将对手体内血肉液化，之后吸噬掉，尤其在昆虫世界里很常见。
    这对儿须足，应该就是白色怪物的食物“吸管”。
    万幸，这须足没有向长乐体内注入毒液，可能不承担这个功能。
    即便如此，那份从体内传出的抽痛，也让他肩膀颤了一下，差点儿松脱开钳制对方镰刀长臂的手。
    既然你吸我的血，那我也不客气了。
    对方“胸口”位置，那个被他一口撕开了破口咬下了一块儿血肉的地方，那里正在汩汩往外流血，甚至看得见血管、部分内脏。
    长乐脑袋再次俯上前，一嘴扑上伤口，吸吮起来。
    其实更有效的攻击方式，是模仿前面，用嘴巴继续咬下来第二块儿肉，但现在长乐双臂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剧烈的抽痛，这拖累了脖颈肌肉群，他的嘴巴根本使不上太大力气，只能吸吮了。
    长乐的舌头可不一般，他的味觉超级发达，味蕾遍布，舌头也像一些猛兽那样，有着“倒钩”，当然是寻常的生物学意义上的倒钩，并不坚硬，以韧性为主。
    这倒钩协助他在撕咬吞咽食物的时候更快速，喝水、吸吮的时候也更有效率。
    其实生存至今，长乐明白了一件事，“喝”比“吃”更需要讲求效率。
    你可以边吃边战斗，却无法边喝边战斗。
    大草原上，可以直接饮用的水源很少，最大的水源补充就是其他生物的血液，血液不但补充水分，还补充一些独特的营养物质，以及盐分，它的重要性不亚于生物的内脏。
    长乐经常是狩猎到猎物的时候，先使劲吸吮几口，灌一肚子的血，补充战斗缺失的水分，以及部分能量，之后怎么吃可以慢慢考量。
    他的舌头倒钩就能加速这种水分吸收的效率。
    现在场面就演变成了长乐和对手争相吸噬对方血液的局面。
    这局面又很快向着长乐这边一边倒。
    长乐是从大型伤口的位置吸血，舌头还有倒钩，相当于直接对准了诸多血管（嘴对着水龙头），他还能小幅度地撕咬啃食，所以他吸噬的是对方的血肉，对方的两根须足尖刺仓促间也找不到血管，穿刺深度也有限，即便有着吸噬力，也吸不动长乐的肉，顶多抽出一点儿毛细血管血液，这点儿血量根本损害不到长乐（长乐的超级脂肪非但是临时变成能量补给身体消耗，甚至也能支援造血功能）。
    加上两根须足又被长乐的皮肤肌肉紧紧夹住，进不得，抽不出，实际上没一会儿就抽不到什么血了，只是干抽给了长乐很大的疼痛刺激。
    两方的实际损伤，根本就不对等，这么下去，铁定是对方先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被彻底压制。
    白色怪物明显预感到了这种下场，继续恐慌地尖利嘶吼，还想着用唯一还算自由的嘴巴咬长乐。
    可惜它的下巴被长乐的脑袋上方给顶住了，它那对儿类似于昆虫的大颚的横向牙齿（螯肢）咬不到长乐。
    ——长乐本来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咔啪啪的响动声中，对方的脖颈部位不自然地伸长了几分。
    也就这么几分，对方的脑袋成功得到了高位优势，一歪头，嘴巴咬在了长乐头皮上。
    艹~
    长乐心头无限诅咒。
    为什么脑袋忽然不自然地增生啊，难道是某种特别的节肢动物能力？可对方不是恒温动物吗？
    头皮被咬到的刹那，长乐就感应到了不正常体液的注入。
    毒液！
    长乐在那刻，采取了唯一的应对策略。
    他的脑袋头皮部分一炸，毛发刚化效果就出来了。
    长乐现在已经可以操控身体局部的毛发顺利刚化了（其实大草原上就有这能力了，只是那时候毛发刚化没实战效果）。
    他的头发一炸，钢针一样的毛发刺激到了白色怪物的面部，白色怪物吃痛一声，无法继续咬住长乐头皮并注射毒液了，也拿那些刚化毛发没办法。
    但对方的攻击效果已经呈现了。
    长乐生存至今，中过的毒液无数（包括他自己主动种的毒），毒素识别经验丰富，加上系统辅助，一瞬间判断出自己的本体毒抗无法彻底“消化”入体的那部分毒液。
    这些毒液，堪称高浓度的剧毒。
    恐怕比长乐之前所遭遇的所有有毒生物的毒性都猛烈。
    幸亏只是被注射了一小点儿，否则长乐只能痛快果断地中断战斗，快速撤出。
    长乐继续吸吮对方血肉，消耗对手生命力。
    但他很快察觉，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手的毒液效果。
    这毒液在头皮发作，很快影响到了自己的神经系统似的，竟在不久后让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对方已经在发出着求饶意蕴的惨吼下，长乐脑海里一瞬间竟闪过了一系列前世的碎片。
    大办公室，自己的部门内，工位前，以别扭姿势趴倒在地面上的自己。
    旁边还隐约有部门同事的惊叫。
    这……这不是自己死亡刹那的画面吗？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呢？
    而且要说走马灯，又为何只出现死亡前的一刹那？
    难道，是因为现在他自身正经历着死亡威胁，所以就只记忆起来了死亡的瞬间？
    但是，随着这个死亡片段的出现，长乐脑海里忽然一下子涌现出同一系列许许多多的前世生存画面。
    几乎全都是在公司里，他和其他同事们共同奋战，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加班，他在领导办公室承受批评的画面。
    当然，可能也有其他一些画面，但是这些生前画面闪动过快了，他根本无法一一分辨。
    不行。
    长乐察觉到，自己脑袋越来越沉，嘴里的吸吮力量越来越小。
    脑海里的画面也越来越多，潮水一样朝着自己大脑涌进来。
    似真似幻，现实和记忆，出现了严重错位，却又被强迫性地往一起凑，像是有什么力量想将前世和现在融合到一起似的。
    长乐实在承受不了了，他张开了嘴，啊啊大叫，踉跄后撤。
    即便如此，他后撤的架势，也是防备式的。
    但那头被他放开了的白色怪物，并没有趁机向他反攻，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积累的恐惧的影响，或者某类精神冲击，直接瘫坐下来。
    长乐一步步倒退着，顺利出了石室。
    这个顺利，只是没有遭到反攻而已。
    他撤退出石室门口的过程中，差点儿摔倒，后头又被过道里的石头绊住差点儿趴下，靠着手臂撑地才勉强撑住没倒下。
    此刻的他脑海里已经混乱无比，意识模糊不清了。
    他几乎是靠着本能，抑制着脑海里、眼前闪过的那些前世画面，一步步半爬半挪的进了另一间石室。
    进到那间石室，缩到角落里的第一时刻，他就再也支撑不下去，闭上了眼睛。
    闭眼的一刹那，他脑海里那些纷乱的生前记忆像是遭到了清除的电脑缓存，刹那间消散一空。
    我到底怎么了？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他的意识也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