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魔鬼

    ?老和尚最后划过一刀，小海头上的最后一缕发丝随之飘落。
    老和尚目光兀自呆呆地看着小海的后脑勺，那里光滑洁白，先前密密麻麻的小字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海见他半天没动静，便试探性地问一声：“好了吗？”
    “好了......接下来再给你取一个法号。”
    小海有些懵：“啥是法号？”
    老和尚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床上的圆圈却抢着开口道：“法号就是一个名字，有了法号后以前的名字就没用了。”
    小海狐疑地看向他，床上的五个光头异口同声道：“对对对，我们现在的名字就是法号，进少林前的名字都没人叫了。”
    小海听明白了，抬头望着老和尚：“也就是说你要重新给我取个名字呗？”
    老和尚点点头。
    “我不要！”小海果断拒绝道：“我就觉得我现在的名字挺好听的，才不要让你重新取一个！”
    “少林弟子必须要有法号。”老和尚寸步不让。
    “可是，我以后见到师兄师姐他们，我却连名字都改了，他们到时候又怎么认得出我？”
    “只是名字变了而已，只要你初心不改，就算是面目全非真正亲近你的人一眼就能认出你。”
    小海听的有些莫名其妙，“啥初心不初心的，别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
    老和尚叹息一声，“阿弥陀佛，老衲现在有些累了，你就别再跟我唱反调，既然你已经答应做少林弟子，就该跟所有少林弟子一样统一有一个法号。”
    小海倔强道：“我有名字！叫小海！是我师父给取的——要是觉得不爽的话跟我师父说道说道去！别来欺负我！”
    在记忆中，敢跟师父大声说话指手画脚的人从来都是非死即残。
    老和尚瞥了小海一眼，意味深长道：“老衲还不想那么快去见你师父，就算他知道老衲要给你取法号他也不会有意见的......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老衲是你的师叔。”
    小海沉默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反抗都是那么的无力，每一句反抗的话都是那么的没有分量，倘若自己像师父那样拥有天下无敌的本事，谁还敢强迫自己？将自己和师兄师姐分开？
    小小年纪，小海已经初步懂得了力量的重要，有生以来从没有任何时刻会像此时这般的，渴望着变强！
    老和尚继续说：“法号具有重大意义，不仅明确地区分出辈份，还象征了长辈对你的殷殷期望。”
    “你和圆华他们同是圆字辈，所以......你的法号就叫圆寂......”
    “咣当！”
    圆珠一头从床上栽下。
    门外有一道人影悄然掠过。
    ......
    走出房门后，老和尚满脸尽是难掩的疲惫之色，他一路径直往前走，显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路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和尚冲他打招呼问好，他一个都没有理。
    和尚们都颇为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暗想方丈今天这是咋了？看模样有些悲伤失落，连珍藏已久的袈裟都穿出来溜溜了。
    直到老和尚踏上石梯，再看不到，众人这才收回目光，扫着地上厚厚的积雪。
    老和尚推开门走进山巅中央巍峨的大殿。
    一条幽深并不宽的路，两旁都竖着昏暗的烛台，上面的蜡烛没有点燃，烛台背后盘坐着三千诸佛。
    越往里面走光线越明亮，尽头处摆放着一尊巨大威严的佛陀，刺目的阳光从窗户处毫无阻碍地射进来，倾泻在佛陀身上，在金漆的折射下，整间屋子亮堂堂的。
    一个小孩，明明穿着和尚的衣服，但他却一头长发，只用一根绳子束着，安静地坐在佛陀前方的靠背椅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和尚。
    小孩眉清目秀长得非常好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皮肤白皙的像牛奶一样，一看就是一个奶油小生。
    只是，这位奶油小生此时一脸跟他年龄明显不符的冷漠，面无表情，如果他要是笑一下的话，肯定会很好看的......
    老和尚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走上拐角处的阶梯。
    身后的奶油小生忽然出声道：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还给他取了那样的一个法号？”
    奶油小生的声音清脆冷冽。
    老和尚顿住身形，“你在外面偷听了？”
    奶油小生大方承认道：“在这上面太无聊了，我就下去看看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老和尚继续迈步。
    “如果刚才换个人偷听，都可能会以为他是你的私生子。”
    老和尚又顿住身形，声音有些愠怒地重复道：“这不光你的事！”
    听语气老和尚显然发怒了，奶油小生却毫不怯弱地指责道：
    “你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你这样会给他塑造一个错误的世界观，再严重一点，他的心理会被严重扭曲，将来恐怕会是一个不亚于快不停的变态！”
    面对奶油小生咄咄逼人的话语，老和尚闭上了嘴。
    “你不应该将他区别对待的，也不应该将他们师兄弟三个分开，更不应该给他取那么另类的法号。”
    老和尚身体一怔，目光浑浊，语气颓然道：
    “这真的不光你的事。”
    老和尚一步一步迈上阶梯，看背影就像一个脚步蹒跚的迟暮老人一样。
    奶油小生冲他的背影最后喊了一声：
    “他才十岁就能想出诡招几乎骗了我，如此鬼头鬼脑的小孩，以后要是变成坏人谁能治得了他？”
    ......
    一个月前，少林山巅，小雪飘飘，月亮不是很圆。
    两个人在月光下都陷入沉默。
    老和尚说：“那两个弟子你都妥善安排了他们，最后一个怎么不说了？”
    快不停说：“他不需要安排，你随便看着办，看着不爽杀了也行。”
    老和尚说：“真要杀他你自己为什么不动手？”
    快不停说：“我不敢，也不想。”
    老和尚说：“你确定随便我处置？”
    快不停说：“确定。”
    老和尚说：“江湖上都在传......他不是你的儿子吗？”
    快不停说：“不是，他是一个魔鬼。”
    “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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