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眼睛

    ?借着一点火种熄灭之前的余光，倒可以看见他呵斥的这些人都只是些半大的学生模样，都穿着书社发放的袍子，拢共有十五人数，青涩的脸上满是不满。
    也是，任谁被这样给骂了，心中有火都是正常。
    时修为看了眼身后的师弟师妹们，示意他们不要乱来，这深山老林的，自己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要想活着出去还是得依靠了这猎人的本事。
    时修为心中对于这一点倒是清楚的很。
    说来惭愧，也是自己这个当师兄的失职，眼看着一群师弟师妹们贸然突进却也不阻止，现在好了，这眼看着才四更（凌晨二点二十四）时分，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只是希望后半夜别出什么事情的好。
    时修为心中亮堂，不代表他身后的那些学生也是如此。
    房盛果人如其名，气势冲冲，一点面子也不给时修为留的，便对着麻秃子呵斥道：“好胆，谁给你胆子灭的火？”
    他爹是巡捕房九等衙役，虽是不入流等级，但不大不小多少也算是个官了，在武仙镇这一亩三分地上，还真没几个人敢惹。
    后面那些学生见房盛这般模样，虽也有些不满这房盛盛气凌人的样子，但一个个也不说话，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麻秃子，叫你刚才骂我们兔崽子，这下好了，恶人都有恶人磨啊，也算是间接报了刚才被呵斥的仇了。
    这密林中虽然黑暗，但对于麻秃子这种老道的猎人而言，也只是视觉上有些不舒服罢了，视物倒还是清楚得很，更何况此刻虽无火种光芒，但天上皓月高悬，借着些许微光，一众学生那幸灾乐祸的眼神，房盛趾高气扬的神色，麻秃子也是一一看在眼里。
    唯一能让他有些安慰感的也就是时修为那歉意的眼神了。
    麻秃子看着房盛心中暗恨，直咬牙牙，却也只能忍气吞声道：“房公子有所不知，这黑夜里点上火种，无异于向山中众兽宣告有人进来了，更何况夜间这烟火气一弥漫来的，惊扰了一些不喜烟火味的精灵，怕是容易出事啊。”
    麻秃子这番话倒是说的实在话，大山之中自然另有一番属于大山的规则，比如深夜不能点火就是其一。
    只可惜，他这番忍气吞声好声好气的解释却并不能换来什么，碰上房盛这种从不用脑子思考的二代，也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果然，听了麻秃子这番话，原就有些恼怒的房盛此刻更是呵呵冷笑了：“一个卑贱的猎人，你是想唬谁呢？老人家都说深夜山中点火可防野兽。”
    他顿了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我懂了，你说出这番话的意思是想要坐地起价吧，我告诉你，没门，小爷我虽然有钱，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心思，不然回头我就让我父亲给你关到刑房大牢里去。”
    这话一出，引得后面那些原来沉默的学子也是纷纷开口附和，只有时修为一个人面色晦暗，我的祖宗诶，深夜山中点火那也得看是什么山啊，你也说了点火是防野兽了，这野兽跟这些精灵是一样的么。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口，别说这样容易得罪房盛了，现在这些学生信不信他，听不听他的都还俩说呢。
    看着麻秃子那变换莫测的神色，时修为当真是一颗心都给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他一个怒气上来直接就杀人灭口，抛尸荒野了，还别说，这荒郊野外，夜黑风高，当真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只怕最后就是东窗事发了，他们这遗体也找不回来了，指不定就被哪些兽类精灵给消化排泄成粪便了。
    确如时修为所预料的，麻秃子确有那么一会是心中闪过了杀人的念头，凭他的本事，没了这群累赘，只要小心一点，这地方还不是很深入群山，出总还是出的去的，只是要付出多大代价的问题罢了。
    只是一想到这么做的后果，却不禁又有些迟疑了，如果他只是孜然一身倒也罢了，只恨在偏偏拖家带口，上有高堂，下有小儿，今日他当导游带这些小子进山的事情倒也不是甚隐蔽事情，总不能让自己家人后半辈子也同自己一样在流浪逃亡中度过吧。
    几经周折的想了想，麻秃子最终决定还是忍了下来，这会他骂也好，打也好，只要不点火便一切都好说了，忍的今日风波过去，回去就金盆洗手再不干这行差事。
    想到这里，麻秃子便也有些恨自己见钱眼开，哎，说来要不是家里孩子读书急要钱，又怎会接下这麻烦差事。
    麻秃子闭上眼睛靠在一边早已经被他查点了的树下，看似睡着了，实则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周围早先时候都被他给布置好了陷阱报警器之类，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的便能立时察觉，最外围的一圈还撒了些“石王虫粉”，山里的精灵各有各的领地，轻易不会逾越界限，这时候将气息伪装成异兽什么的却是最好不过了。
    房盛在那边趾高气扬的骂了会，见麻秃子一直没啥动静，也觉得无趣，干脆耸了耸肩和一些同窗聊起天来，别看他刚才那番十足底气的模样，实则心中也是慌得很，这夜天，谁也不敢轻易睡着，鬼知道到时候还能醒得来否。
    夜来深深山意凉，时修为有些困倦了，紧了紧身子，摸到了自己的放在一边的包袱上，想要取些保暖的衣物出来，悉悉索索，按按停停。
    “怪了，我刚刚明明放这边的。”时修为自疑惑的嘀咕了两声，勉强撑开了朦胧的两只眼睛，他们这些人位置是呈一条直线来排的，麻秃子在直线的最右端，中间是房盛和那些师弟师妹，时修为因为受不了他们喋喋不休一直说话，所以一个人单寻了个位置在最左边的树下靠着。
    这会儿他睁眼看去，原先那站人的地方却没了一点人气，连带着麻秃子也不见了，时修为心中咯噔一下，心中飘过一些不好的联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这边刚这样想着，冷不防就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达头顶天灵盖，只见对面的密林里头，两点豆绿灯光，好像幽幽鬼火一样漂浮，只是这距离愈离时修为愈见，才看清了那两点豆绿火是一对的眼睛。
    时修为想要出声，却始终张口哑哑，眼看那眼睛的主人到了面前，心里只来得及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