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各持己见

    赵耀国这么一说，李佑廷猛然明白了过来。
    显然，这场冲突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华夏的基本方针，也就必然会对已经坚持了几十年的发展政策产生影响。落实到具体问题上，就会让那些存在担忧的企业重新做出选择，至少会重新评估在华夏的投资。与此同时，花旗则在特鲁尼的推动下降低了企业税收。如果最终能够通过立法的方式加以巩固，那么对很多企业来说，花旗更有吸引力。从长远来看，必然会有很多企业，特别是跨国企业选择花旗，而花旗在制造业上的竞争力必然增强，华夏则会迅速降低。在缺少企业投资的情况下，本来就处于劣势的华夏更加难以在高端制造业领域超越花旗了。
    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只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不管我们是否愿意，这样的事情都会发生。哪怕我们通过妥协与退让避免了这次冲突，也会有下一次。可以说，只要花旗把我们当成威胁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开始在经济领域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迟早会在对抗与妥协之间做出选择。相对而言，早一点做出选择要比晚一点做出选择有利，因为我们已经在高端产业向以花旗为首的西方世界发起挑战，那么不管是迎接对手的挑战，还是为了长远的发展，我们都需要证明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与意志。只要我们仍然在发展道路上奋力前进，我们就得抛弃所有不现实的幻想。”
    “只是从目前的局面看，我们的处境相当不利。”
    “任何问题都有正反两面，不能只看到其中的一面，而忽视另外一面。没错，冲突爆发的那一刻，我们就输掉了最关键的东西。只是，对已经是胜券在握的特鲁尼来说，会为了多获得那么一点点胜利果实去承担巨大的风险吗？别忘了，对一个精于算计的商人来说，必然会考虑边际效应。在已经达到了基本目的的情况下，特鲁尼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保住已经到手的胜利果实，而不是为了多获得一点点胜利果实就押上手里的一切，承受有可能会输掉一切的巨大风险。”
    “你是说，他警告我们，其实是想尽快结束这场冲突？”
    赵耀国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他真的是在威胁我们，要迫使我们妥协，他会亲自给我打电话，明确无误的告诉我，不管有什么理由，只要我们袭击扶桑本土，花旗就必然出兵参战。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通过伊万国总统转达了这个意思，表明他希望尽快结束冲突，避免骑虎难下。”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现在把这份录音拿出来，他就有理由……”
    “让扶桑当局妥协？”赵耀国淡淡一笑，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只不过，我们显然不能指望特鲁尼会帮助我们压制扶桑，让扶桑做出重大让步。不要忘了，我们才是特鲁尼眼里的敌人，而扶桑不过是为他所用的工具。有这份录音，我们确实能够立即结束冲突，而且会获得一个不算太糟糕的结果。只是，这样的结果是我们需要的，或者说能最大限度的维护我国的利益吗？答案非常明确，我们能得到的，最多是结束冲突。如果谈判出现问题，那么我们还会遭受一些看似无大碍，却有着长远影响的损失。关键是，还没有到必须立即结束冲突的程度。”
    “什么意思？”
    “不出所料，特鲁尼很快就会摆出强硬姿态。这既是为了应付国内的压力，也是为了维护在众多盟国那里的威信。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妥协退让，特鲁尼将成为最大赢家，因为是他出面拯救扶桑，是他结束了这场冲突，也是他遏制了我们的扩张势头。当然，他是花旗总统，所以他获得的一切都是花旗的收获。我们呢？很明显，其他国家会把我们当成在冲击头号交椅的战斗中壮烈倒下的失败者。先不说经济层面上的损失，只是政治与外交上的损失就足以让我们在未来几十年内丧失大部分国家的认同与支持。随着这些影响蔓延开来，我们失去的将是整个民族的希望。”
    “这样的话，我们得做好与花旗交战的准备。”
    “没有这么严重。”赵耀国又笑了笑，说道，“身处战火的是我们，而不想卷入冲突的是花旗。在已经达到基本目的的情况下，特鲁尼不会押上所有赌注。我们要做的，其实只是在他表现强硬的时候坚持住，并且避免过度刺激他，让他相信只要做出适当让步，就能保住既得利益。”
    李佑廷思索了一阵，才微微点了点头。
    “这份录音你得收好，在适当的时候交给外长。”
    “行，我会做好安排。”
    “扶桑那边也要盯紧一点，要是宫本三郎误解了特鲁尼的意图，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李佑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赵耀国的意思。
    赵耀国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很有远见。在李佑廷离开元首府的时候，宫本三郎再次召开了内阁紧急会议。
    此时，宫本三郎已经得到了特鲁尼的保证，即在任何情况下，只要扶桑本土遭到军事打击，花旗都会立即履行同盟义务。只不过，特鲁尼明确提到，不能把第三护卫群遭到伏击看成华夏单方面扩大冲突范围，因为是扶桑首先伏击了华夏的东海舰队，而且华夏在第三护卫群进入东海之前发出警告。单纯从两次伏击行动来看，扶桑在出尔反尔的情况下伏击东海舰队，显然要比华夏在发出警告之后伏击第三护卫群更加恶劣。如果扶桑当局以此为由扩大冲突范围，必然会失去道义上的支持。虽然特鲁尼没把话说明，但是很明显，花旗在这种情况下提供的保护将较为有限。
    宫本三郎并不笨，非常清楚特鲁尼的意思，即到了该说结束的时候了。
    只不过，其他内阁成员关注的并不是特鲁尼的委婉警告，而是做出的保证，即花旗会在扶桑本土遭到打击之后出兵参战。
    对于那些不肯承认的主战派，特别是村上雅智与小早田秀吉来说，特鲁尼的保证无疑是救命的稻草。很简单，扶桑已经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哪怕获得了花旗援助的几十架战斗机，也无法扭转战场局面。唯一能反败为胜的就是花旗出兵参战，而特鲁尼的保证，等于在给扶桑兜底。
    至少在主战派看来，花旗参战已成定局。
    宫本三郎没犯糊涂，在他的坚持下，内阁通过了继续进行外交努力的决议，即让在花旗的外务大臣跟华夏的外交官员接触，提出停火谈判条件。如果华夏接受了这些条件，那就进行停火谈判。如果华夏不愿意接受，那么在得到了花旗提供的援助后，就立即对华夏进行报复打击。
    按照计划，花旗提供的第一批二十架f35a将在下午交付给扶桑空中自卫队，第二批二十架f35a也能在稍微晚一点的时候到达扶桑本土基地。如果有需要，花旗还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交付一批f22a战斗机。当然，前提是扶桑当局在此之前支付购买这些战斗机所需的一百多亿绿币。
    留给双方外交官的时间，已经不到二十个小时了。
    别忘了，华夏早已通过花旗向扶桑下达最后通牒，离最后停火期限还有十八个小时。
    只是，双方的外交官似乎都不太积极。
    王学炽仍然在联合国，参加了几次由联合国秘书长发起的会议。期间，他还多次会见了花旗国务卿。
    田中俊在花旗首都，虽然跟华夏驻花旗大使田地见过两次，但是什么都没谈。
    双方所做的，都是在声明自己的立场。
    在联合国的会议上，王学炽一直在强调华夏的受害国身份，而且反复提到早就提出来的停火期限，敦促扶桑当局采取切实有效的行动来结束这场本来不应该发生的冲突，维护世界的和平与稳定。
    当然，田中俊也在不同的场合强调扶桑才是冲突的受害者。只不过，他所能提到的也只有第三护卫群遭到潜艇伏击，特别是“雾雨”号在扶桑领海内遭到鱼雷攻击，以此指责华夏扩大冲突范围。
    到了当天下午，准确的说是花旗东部时间的深夜，花旗国务卿终于坐不住了，正式出面照会华夏与扶桑外交人员，敦促双方尽快停火，并且在实现了停火的基础之上再进行结束冲突的谈判。
    随着花旗国务卿出面，其他国家的外交官员也纷纷出面表态。当然，紧随其后的是安理会的另外三个常任理事国。接下来，西方七国集团的成员国，二十国集团的成员国，以及众多跟华夏与扶桑关系密切的国家先后发表外交声明，异口同声的提出首先实现停火，再进行停战谈判。
    显然，到这个时候，连白痴都看得出来，如果局势得不到遏制，这场冲突就很有可能演变成战争。
    关键就是，扶桑当局坚持“雾雨”号是在领海内遭到攻击，而华夏当局坚持是扶桑策划与制造了这起冲突。先不说谁对谁错，只是双方各自坚持的理由都具备让冲突升级为战争的法理依据。
    那么，冲突会演变为战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