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澹台

    男人突然睁眼把秦歌吓了一跳。
    不过仔细观察，那双眼睛里却是黯淡无神。
    “前辈？”秦歌试探着喊了一句。
    听到他的声音，男子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聚焦到秦歌身上，里面稍稍有了光泽。
    “小子，你刚才使出的那套拳法、身法是从何处得来？”
    秦歌闻言一愣：“前辈指的是风火焚地拳和浮光掠影身法？”
    “不错。”男子微微颔首，“你是从何处习得这两门武技的？”
    秦歌答道：“这是晚辈的师尊所传授。”
    “你师尊是何人？”
    这个问题让秦歌心中一阵腹议，心说我就算告诉你，你还能认识不成。
    不过这个男子显然是一个恐怖的存在，至少不是他能抗衡的，他甚至感觉哪怕自己化身苍龙也不是其对手。
    所以，秦歌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家师澹台清歌。”
    “澹台清歌……澹台……”男子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沉默了。
    片刻后，他又道：“给我讲一讲你师父的事情吧。”
    秦歌心里一阵疑惑，道：“师父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出身于中州圣域某个圣地。”
    说了一句之后，他便闭口不言。
    对这个不知来历、敌友不明的神秘男子，他可不会随随便便就透露自己师父的事情。
    男子显然看出了他的提防，眼底浮现一抹欣慰之色，随即变成了复杂难明的色彩，缓缓道：“吾名澹台英泽，不出意外的话，可当得起你的一声师祖。”
    “您是……”秦歌心中一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日后你见到你师父，告知吾名，自能知晓我的身份。”男子语气莫名，“现在，给我说说你的师父吧。”
    秦歌迟疑了下，恭敬行礼：“晚辈秦歌拜见师祖。”
    接着将自己和澹台清歌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他拥有的化身神兽的能力，只说是一位前辈出手相救。这个锅，当然是丢给了老龟。
    听完秦歌的述说，澹台英泽眼中流露出后继有人的欣慰。这份真情流露也让秦歌对对方的身份更多了几分信任。
    男子又道：“你是如何被送进这里来的？”
    秦歌又将自己在荒漠中遇到沙暴的经历说了一遍，接着一脸懵懂地道：“晚辈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了这里。对了，敢问师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该怎么离开？”
    澹台英泽略微点头，语带赞赏地道：“能够做出这等举动，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小家伙。”
    顿了顿，他接着道：“此地乃是一处上古战场遗迹。”
    这个答案让秦歌心中一惊，暗暗叹了口气：“果然！”
    只听澹台英泽接着道：“此地位于一处独立的空间，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与外界连通的通道出现。你所说的那沙暴应当便是通道开启时天地元力异动带来的异象，那通道便隐藏在沙暴之中，你无意中触及于是被传送了进来。”
    “至于如何出去，也简单。等到下次通道开启时，通过那通道自然就能够离开。不过出口和入口所处的空间节点坐标不同，所以你出去后的位置也会是在另一个地方。”
    听到能够出去，秦歌这才松了口气。至于不是在原地，那倒无所谓。如果是在原地，那才让他头疼呢。那种大型沙暴，他可没把握扛过去。
    随即，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上来：“上古战场？是什么战场？”
    澹台英泽淡淡道：“各个种族为了各自利益交战的战场，参战的全部是各族超凡阶以上的修炼者。武道王者不计其数，连天尊也只是高级一点的炮灰罢了。”
    闻言，秦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超凡阶以上的修炼者才能够参与，也就是说，外面那一片无边无沿的白骨之海，全部都是超凡阶以上的修炼者死后留下的尸骸！
    这个事实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要知道，整个苍龙门内，超凡阶以上的武者也才几百人，甚至整个苍龙门连同那些锻体、蜕凡阶的外门、内门弟子算上，也不过十万来人。而这里的尸骸，何止亿万！
    可以想象，当初那一场战争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接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那么师祖您……”
    澹台英泽平静道：“我也是当初参战的一员，侥幸苟延残喘至今。”
    “嘶！”
    秦歌再次倒抽了一口凉气，试探着问道：“不知那场战争是什么时候爆发的？”
    澹台英泽略一皱眉，沉吟片刻，道：“时间太过漫长，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少说也过去了万载光阴了吧。”
    至少是一万年前发生的战争！
    秦歌看向这个疑似他师尊家族之人的男子的眼神都变了。
    不说能够从那场武道王者、天尊都是高级炮灰的战争中活下来的实力，单是这寿命，这个男人都称得上绝世大能了。
    要知道，武道王者寿元也才一千多年而已。
    似乎看出了秦歌的想法，澹台英泽淡淡说道：“虽然吾之寿元足以让吾活到现在，不过在那场战争中，吾便已经陨落于一尊骨族圣者之手。如今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活死人罢了，全凭一缕残魂苟延残喘。”
    秦歌面色一变：“师祖您已经……”
    澹台英泽淡淡一笑：“连圣主也难以在那场战争中幸免，我能够以这种方式苟延残喘至今，已经称得上是天命垂怜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丝丝伤感和英雄末路的悲凉：“曾经的至交、晚辈皆已经陨落在那久远的岁月之前，只余吾以这种方式残存于世。若非心中那一丝执念，我岂愿如此？”
    秦歌默然。
    他能够理解这种情绪。对于一位曾经称雄一时的绝世大能者而言，如今的情况还真不如死了好。
    这时，澹台英泽眼中骤然迸射出精光：“我一直都以为自己的执念只怕难以实现，没想到命运却将你送到了我面前。”
    这句话让秦歌心中一寒，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脑子里一下子涌上了一大堆诸如“夺舍重生”啊、“夺舍重生”啊之类的词语。
    顿时，他看向澹台英泽的视线中充满了警惕，随时做好了化身苍龙的准备。
    澹台英泽似是怔了下，随即哂然一笑：“你大可不必担心，不说吾并没有任何对你不利的打算，就算吾真想做些什么，凭借这一缕残魂的状态，也不可能是你体内那股力量的对手。”
    他视线落到秦歌胸膛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唏嘘：“上古神兽金翅大鹏的神魂，没想到你竟然还有此等境遇。”
    秦歌原本还以为对方指的是他脑海中的四象玄章，结果才发现对方说的是金翅大鹏。
    他顿时在心中暗道：“这四象玄章还真是厉害，连这样的一尊绝世大能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当然，这很有可能也与对方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有关。不过至少说明，一般的强者是不可能发现四象玄章的存在的。
    澹台英泽的表态也让秦歌松了口气，没有去解释自己体内的金翅大鹏之力，恭敬地道：“不知师祖需要晚辈做些什么？”
    只要不是夺舍之类的，一切都好说。前提是对方的确是和自己的师尊出自于同一家族。
    澹台英泽微微叹息一声：“吾已经陨落，往日的恩怨自然烟消云散。况且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些人只怕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什么报仇一类的事情。相反，我要送你一场机缘。”
    听到机缘两个字，秦歌心中一跳，心中隐隐有了一丝预感。
    只听澹台英泽继续道：“昔日恩怨吾已不在意，唯一的遗憾，便是我这一身传承无人继承。你既然来到此处，又和吾有此渊源，堪称是吾注定的传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自嘲一声：“不过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到达此地的人族之人，恐怕我也等不到第二个人了。所以就算你是我当年的敌人的后辈，我恐怕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人族之人”四个字让秦歌心中一动，暗暗记下。
    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澹台英泽说下去。
    澹台英泽自嘲了一番，面容一肃，原本没有一丝气息的身体陡然爆发出凛然气势：“秦歌，我问你，可愿接受吾澹台英泽之衣钵，传承吾之剑道？”
    秦歌面色一凛，恭敬行礼下拜：“师祖愿意将传承交予晚辈，乃是晚辈荣幸。晚辈自无不受之礼。只是晚辈有一些请求，希望师祖能答应。”
    澹台英泽面色微变，语气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说。”
    秦歌仿佛没有察觉对方语气中的不悦，自顾自地道：“晚辈愿意接受师祖传承，但是晚辈的师父却只会是澹台清歌。另外，晚辈愿意传承前辈的剑道，但是却不会一味循着前辈的道走下去，而是会去探寻自己的武道。这两点，若是前辈不愿接受，那么请恕晚辈不能接受前辈的传承。”
    听完秦歌的话，澹台英泽眼睛眯了眯，盯着他没有说话。
    秦歌保持着下拜的姿势，一动不动，等着对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