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黑暗森林，现实相见！

    “紧急消息，紧急消息：就在不久之前，舰队国际与地球国际宣布恢复了面壁计划，并派遣特派员乔纳森与面壁计划联络人希恩斯找到了尊敬的面壁人罗辑阁下，根据舰队国际公布的资料：罗辑阁下在两百多年前进入冬眠之前，曾经向遥远的星星发布了一串指令，然后那个遥远的恒星系便再数十年后被一颗加速到光速的光粒所摧毁殆尽……”
    “……我们都相信罗辑面壁者，无论他是神话中的上帝派来的使者，还是宇宙间高等的正义文明的使者，他必定掌握着能够拯救全人类的钥匙，在此，请让我们全人类为罗辑阁下祈祷……”
    墙壁上，纸片上，以及被数据处理的信息树上到处都有着这样的光屏，光屏上全部都是这样一幅同样的场景——一名面色通红的美丽女性穿着职业装向全人类宣布着这样一个震撼世界的消息。
    站在宽阔的广场上，看着眼前数十米大小的光屏上所浮现出来的场景，郑杨穿着银白色的衬衫，平淡地注视着光幕上投影出来的画面。
    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不过，也许不止这片城市，另一座城市，另另一座，乃至于更多的城市中，只怕此时都是一样的场景吧。
    欢呼声不绝于耳，对光屏上所显示出来的那位面壁者——罗辑的赞美声连连响起，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样或许虚假或许真实的欢乐中。
    不管怎样，人类都是需要希望的，哪怕这希望犹如夜空中的一点烛火，人类也会把它当做正午的太阳，用来朝拜供奉。
    ——因为，这点微小的希望，是全人类从最高层到最底层的一致盼望，任何有损这种盼望的人，都是人类的“罪人”，会被无数人指责斥骂。
    就好像那个说穿皇帝的新衣的小孩子一样，谁敢说他到最后没有成为谎言的祭品呢？
    毕竟，人类可从来不乏对异见者的迫害啊。
    想到这里，郑杨不由得自嘲一笑。说实在的，倘若不是得到了精神海洋中的神启，哪怕他知晓了至高神的存在，甚至还得到了祂所赐予的权能，只怕他也会像现在这里的这些人一样，沉浸在虚幻的希望中吧……
    这样想着，郑杨忽然记起了不久之前，当他再次进入精神海洋中，在光像前得到的神启。
    “不久之后，人类将会推举出一位虚妄的救世主，以此来承载虚妄的希望。你们不需要注意他，他与吾神无关，也并非是得到神启的先行者，只是一个被时代浪潮推上岸滩的凡人罢了。”
    当听到光像口中漫不经心，甚至可以说藐视语气的话语时，众多意识体愕然了一会儿，然后在一片寂静间，一个意识体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
    “吾神，那么……那个所谓的‘救世主’是谁，他又是怎样被推举出来的呢？”
    沉默，沉默了许久，然后就在所有意识体心内惴惴，先前那个站出来的意识体惶恐至极的时候，光像终于再次回复道：
    “据吾神之旨意，你们现在也有资格知道这片宇宙间的一些规则……虽然对至高神来说，这些规则毫无意义，但对目前尚还孱弱的你们来说，这却是应该知道的常识。”
    然后……
    再次回想到了光像传到所有人意识中的讯息，郑杨不由得微微一叹。
    黑暗森林啊……
    微微咀嚼着这个词汇，郑杨再次感受到了这片宇宙中自然法则的严酷紧密，以及最深刻的无情冰冷。
    不过，能在这样坚硬恐怖的宇宙图景中，拥有着至高神这样超现实超世界的无上靠山，应该就是人类唯一的生机所在了吧？
    这样想着，再次坚定了依靠至高神挽救人类的决心，这一次，郑杨的心中不再只有对自己能力增强的渴望，更在不知不觉间添上了一丝对人类前途的希冀。
    加油。
    在自己内心中轻轻挥舞了一下拳头，郑杨看了看四周，准备在这四周发掘一下，看看能否发展出几个信徒。说实在的，郑杨自己也觉得很失败，自从得到至高神赐予的三大权能，他至今还没有发展出一个信徒。但是精神之海中却就在这几天之内便已经多了好几十万的新的意识体，而且这数量还在以指数级不断爆发性增长着。
    甚至——在目前的网络上，因为当下秩序的混乱，对于永恒之至高神的信仰已经成为了网络上的热门话题，而精神海洋也成为了许多人将信将疑的事情。虽然作为至高神的代行者，很多老人还秉持着谨慎的态度，但就在不知不觉中，至高神的信仰已经发展出了一股不能小视的力量。
    一想到精神海洋中每日俱新的变化，以及网络上，身边四周隐然兴起的至高神信仰，甚至就连遥远的舰队国际上也有人参与，郑杨就觉得有些惊愕：
    这个世界，真是变化太快了啊……
    不过虽然发展迅速，而且也有着真实的神迹证实，再加上精神海洋这样开天辟地般的伟力例证，因为时日过短，至高神信仰依旧处于小众地位，没能完全走到大众面前。
    毕竟，许多被赐予权能的人依旧怀着谨慎的心情，谨防暴露，因而只能一步步谨慎的发展。
    ——此前，郑杨就属于其中的一个。
    但是，到了今天，现实世界中所发生的事实再次证明了至高神的全知全能，郑杨突然觉得心灵上的许多负担一下子解除了，突然觉得无所顾忌了起来。
    毕竟，相较于浩大的宇宙图卷，冰冷的黑暗森林法则来说，什么舰队国际地球国际……
    都实在是太渺小了啊！
    这样想着，心中忽然充满了自信，于是郑杨一下子微笑了起来。
    然后他开始慢吞吞地在广场中穿行着，前进着，搜索着合适的传教对象。
    通过这几日的祈祷术修行，已经扩大到了五十米直径的感知范围中，一名名行人出现又消失，直到最后，终于锁定了一个对象，郑杨刚准备朝那人走去，但也在这时，他忽然愣住了。
    ——因为就在此时，一只柔软而白皙的手掌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愕然地转过头，郑杨刚想问怎么回事，却一下子闭上了嘴。
    因为一个巧笑嫣然的少女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熟悉的精神波动从她的身上传来，女孩笑得眼睛都成了两弯月牙儿，温馨可爱。
    “是……是你？！”
    郑杨心中怦然一动，从未有过的感觉渐渐地从心中开始蔓延，渐渐地，蔓延至全身，让他酥痒难耐。
    “是啊……”
    女孩儿笑着接近了他，吐气如兰。
    “……小弟，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使用精神感知，真当其他代行者感应不出来啊，如果不是遇到我，其他代行者都会把这视为挑衅哦……”
    冰凉的手指在额上轻轻一点。
    “……你还真是……依旧像精神海洋里那么蠢啊……”
    ……
    一千年后，三体位面中。
    只能以光年计算长度的漫长星轨间，一个个戴森球体矗立于星河中，而就在浩荡虚无的真空中，一道道精神波动任意穿梭着，遨游于宇宙时空间。
    而就在银河系的边缘地区，从前宇宙中公认的蛮荒地区，一道横跨精神与物质两重世界，一面在精神海洋中执掌一切，一面在现实中以数光年的身躯扭曲了时空维度的巨大光人覆盖了原本的地球，太阳系再加上更广博的地区，浩荡无边，浩渺无比，散发着宇宙臣服的气势。
    行走在浩渺的宇宙空间内，依靠着至高神所赐予的伟力，以精神为基，肉身随意不断地在宇宙间重组着，用远超光速的速度漫步在星轨之上，随意一步，便是无尽光年的郑杨不断向前行走着。
    他的脸上再没了少年时的羞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空虚淡漠，恰恰相反，他所行走的每一步都有着无尽光明洒下，他眼中所看到的每一幕，都是维度与时空的结合。
    “吾神在上，尊敬的教皇。”
    不时有人朝他投来尊敬的精神波动，也有人直接忽略了他便冲天而去，但郑杨对此毫不在意，对于一切问候，他只是雍容而平淡地回应道：
    “吾神在上。”
    重重星轨不断闭合又放开，浩大的光芒充塞着身边的一切，暴露在郑杨的双眼中的，便是无数文明，无数种族在地球文明的掌握控制下，向地球文明不断输送着科技成果与海量物质的画面。
    ——直到最后，终于步到了光人之外。
    身影仿佛与巨大的光人重合，广博而浩渺的气势覆盖了亿万光年，无数文明都在瑟瑟发抖，无数种族都在俯首敬畏着。
    这一刻，宇宙中无数生命吟唱着他的名字——第一使徒，神之左手，文明毁灭者，维度掌控者，第二因，宇宙之魔，人神……
    然而，在这一刻，在人类掌控全太阳系后的第九百五十二年，在人类征服银河系后的第七百三十五年，在人类建设完毕河系内星轨通道后的第六百九十一年，在人类征服全宇宙后的第三百二十一年，如今已经站在全宇宙最顶端的位置的至高神教教皇郑杨冕下，忽然间想到了少年时，与那个女孩儿在现实中相遇的第一幕。
    于是再一次地，用了五个精神粒点来回忆当年那幕场景的郑杨，看着精神体中完全复原了当时那幕画面的记忆，站在光人之前，不自觉怀念一笑。
    “吾神在上。”
    下一刻，斩断了所有精神粒点，郑杨的面上只剩下最深刻的虔诚，茫漠的虚无时空中，教皇不再回忆任何东西，只是平淡地，郎然抬步，朝着光人内部垮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