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新的时代（十）

    水滴降临地球前第十分钟。
    通过全球网络广播，全世界大概有超过八成的人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一瞬间，全世界陷入了恐慌之中。
    水滴降临前第九分钟。
    联合国总部的全体通过特别交通线进入了一间修筑好的避难所中，同时，全球各地超过一千八百所早已准备好的，可容纳数十万人的避难所全部开放了出来。
    水滴降临前第八分钟。
    全球有一成的人已经进入了避难所内，还有五成的人在避难所外焦急地等候排队，剩下的四成人，则干脆已经放弃了全部的希望，在家中或街上，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到来。但是在这一段时间中，让全世界绝大部分人震惊嘲笑的是，大概有上亿人明明有进入避难所的机会，却偏偏放弃了，他们结伴成群地走在旷阔的地方，平静的注视天空，仿佛在祈祷着神的旨意。
    水滴降临前第七分钟。
    罗辑一个人坐在了屋前，遥遥地望着天空，手中摩挲着庄颜的照片，脸色平静而淡然，眼神中有着看透了一切的透彻。
    水滴降临前第五分钟。
    避难所内的人交头接耳，互相安慰着，“至高神教”的教众则在精神海洋中不断地交流着。虽然从他们的思维波动中偶尔能透出一点恐慌，但是更多的还是身后有依靠的安定。哪怕彼此之间，对于最终的结果还是有一点惴惴，但是他们却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露在外。
    水滴降临前第四分钟。
    林明从停降的列车侧梯上心神恍惚地走了下来，他一步一顿，遥遥地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滴降临前第三分钟。
    此次水滴可能造成的破坏性的真实结果已经被所有人传遍了，虽然避难所中的各人彼此不说，但是他们互相抬起头彼此之间看着时，都能看出彼此的恐慌。
    ——因为根据估计。在这一次水滴的撞击之后，避难所中躲避的这些人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于千分之一。而且即使活了下来……将来面对的也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新地球，根本无法保障自己的生命。
    所以……避难所中每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每个人都在惊恐瑟缩。
    无人注意到，每一个避难所中，每上千人里都有一个人面色依旧平静，眼神中带着一股不由自主的高傲和淡然。
    而就在这时，他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忽然对身边的人说起了话：
    “喂，你知道‘至高神教’吗……”
    水滴降临前的最后第二分钟。
    舰队国际的全体成员都来到了能够望到地球的观测点。
    隔着天文转播，他们能看见一个小点正在不断加速地朝着地球飞撞而去。
    相较于地球的庞大，那只能算是撞向一座山的一颗尘埃。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在为那座山默哀。
    “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做好逃亡的准备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母星，弗兰克面无表情地对身边三大舰队的领袖说道。
    三大舰队的首脑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水滴降临前的最后一分钟。
    水滴已经加速到了光速的百分之十。此时的水滴全力撞击之下，足以让整个地球变成一片被子弹打穿的黄油面包。面对这样预想中的末日，避难所中的大部分人此时却并未陷入恐慌中。
    在“至高神教”的执行策略下，在末日恐慌情景的逼迫下，全球此刻有数十亿人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在身边陌生人劝诱下信仰了“至高神教”，而正由得此，精神海洋中一瞬间暴涨了数十亿人的精神源泉，汩汩而出的磅礴精神力在杜泽识海中聚集起来，让他不由得叹气一笑：
    “这一下……如此庞大的精神力，而且还是在末**迫下的信仰，思维高度集中且高度活化，不论质还是量都是极品……”
    “……现在就算给我摆一块二向箔在面前，我也能扫给你看啊……”
    喃喃自语着，杜泽遥遥地望着穿行而来的水滴，微微地，淡漠一笑。
    “很好……作为一个信仰催化剂，你的作用现在已经消失了……”
    “……那么，也到了把你清除出这片舞台的时候了。”
    淡漠自语着，杜泽轻轻伸出了手指——
    下一秒，精神海洋中的所有意识体，无论最新的还是最老的，无论是前辈还是新人。所有人都神思一震！
    然后——只在这一刹那，近乎无穷无尽的精神海洋中，磅礴到近乎横扫星辰的精神力聚集起来，在精神之海中央的那一尊巨大光人上喷涌而出！
    在末日降临的这一刻，全人类心中都充满了惊恐，惧意，虔诚，虚漠……全人类对生命的向往和对死亡的惧怕所衍化出的庞大精神力融为一体，如亿万兵马，在杜泽的统率下如臂指使，瞬间在现实中显圣而出！
    ——然后，全世界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有生以来的最美丽的一副景象：
    浩荡的云层之上，漫卷的云海之中，一道巨大的光明从天而降，塑身成型，而一道神圣的光人也便于此时从那光明舒展羽翼，阔步而出！
    此时，全球所有人，无论他们身处何地，无论他们位于东时区还是西时区，甚至无论他们处于地面之上还是地面之下。所有的人，只要还清醒着，还活着，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一副景象，仿佛那副景象便如同雕刻一般刻印在他们瞳子里和脑海中一般，让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视角里看见了这一幕！
    ——神祗天降！
    “啊！”
    “赞美吾神！”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神！”
    “神来救我们了，神来救我们了！”
    ……
    全世界所有人，所有人种的人，所有国家的人，感受着光人中的巨大光明神圣味道，以及从中传来的如同婴儿时期的羊水的温暖味道，所有人，无分肤色语言，全部深深地沉浸在了其中。
    这一刻，无论是罗辑，还是林明，抑或是黄养文，以及身在某个城市，此刻和自己的女友一道遥望着巨大光像的郑杨，全部深深地沉醉于此时。
    ——哪怕明明知道这是一种对于精神本质的改造，但是，就像全世界最味美的美酒一样，很多人依旧沉沦在了这里面。
    ——而这，还是杜泽并未出手的结果。
    视线转回到光人上，心神牵连在这道自己留下的精神印记实质化的灵体之中，杜泽操控着光像平静地望向天空，能够感受到自己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动作中所能诱发的磅礴力量。
    “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沉醉啊……”
    “……神祗之路，只需信仰便能不断地强大下去，因此，到了最后，神灵往往会在浩瀚的精神力中失去自我……”
    “……但是我却始终相信，真正的强大应该尽归吾身！”
    下一刻，猛然睁眼，心神凌厉，杜泽周身以精神力衍化而出的神光猛然倒卷而上，扑天而去！
    然后，那颗无坚不摧，俯视全球，将所有太空舰队打成渣滓的水滴探测器就在这样的神光中，渐渐凝滞了下来。
    没有多余的言语和动作，杜泽操控着光人探手过去，光芒如网，以精神识念布阵，以遮天道法滞空，手中方圆化为一方禁域，光芒不断压缩，水滴就像在网中挣扎的鱼儿，不断颤抖着，然后，渐渐平息。
    全人类通过识念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光人手中平静的水滴，有人对此震惊地怔怔不能言语，有人对此感到五味杂陈，但更多的人却就在立刻震天狂欢起来，内心中也对杜泽更加地虔诚膜拜了起来。
    然而杜泽并不在意这些，恰恰相反，他操控着磅礴精神力，化为缕缕丝线，穿过一重重空间褶皱，不断探索着什么。
    精神力不断向外探索着，穿过月球，穿过木星，穿过太阳系，直到最后。
    ——目标终于出现。
    “找到你们了。”
    看着三体人的在宇宙空间中以百分之一光速向前平稳穿行着的飞船舰队，杜泽的本体微笑了起来。
    而这时，地球人沉浸于得救的惊喜情绪里，但观看着通过智子传来的现场信息，三体人却已经陷入了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