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节：舞会

    宽阔的大厅内，场地已经被清扫干净。
    在大厅的一侧，人数众多的乐团正在演奏着舒缓的音乐——自从圣者大人把演奏人数的极限猛然拔高之后，这种人数众多的音乐形式正在逐渐走红，众音乐人们纷纷在这方面做着各种各样的探索。在大厅的中央，则是有很多衣着华丽的人士正在其间，有男有女，相互之间有说有笑，有一些还端着酒杯在其中四处游走。
    在大厅上方的不同位置上，悬浮着好几团白色的魔法光团，为大厅内的人们提供着光线。
    这东西的光线可比蜡烛要亮多了，也是因为这些东西提供着充足的光线，所以即使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大厅内还很是明亮，不会显得昏暗。
    这是杜阿拉城主府一楼的主厅，在不久前刚被用来举行那场舞蹈比赛，而今天这里显然正在举办一场晚宴。
    诺曼挽着纪若兮的胳膊来到门口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眼前的场景对于诺曼来说，可以说是很熟悉了——在尼卡罗的时候，他大大小小的舞会晚宴可没有少参加过，用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来形容密度都有所不够呢，堪称舞会小王子了，所以这样的场所他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自从离开了尼卡罗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贵族舞会了，今天这还是头一遭。
    纪若兮好像对于眼前的场景有所排斥，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停住了，还是诺曼暗中推了她一把、示意了她，她这才终于走了进去。
    诺曼亦步亦趋地跟在她旁边，对于她刚才的停步很理解：这场舞会来的太突然了，而纪若兮因为陈清河的关系、现在心情又实在很糟糕，所以也难怪纪若兮一下子不太能接受，心中会不由自主地有所排斥了。
    其实这场舞会不光是对于纪若兮来说很突然，对于诺曼来说同样很突然，他也是今天下午在仙妮那里才知道的。
    “……今天晚上会有一场舞会，”
    和诺曼在一起的时候，仙妮的情绪从来都是很活泼的，但是她说着说着，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
    虽然诺曼当时绝大部分的精神都放在了魔力池上，但是他终究还是有2道精神力放在了仙妮身上的，而仙妮的这种情绪变化又这么突兀明显，所以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不待诺曼提问，仙妮就自己把话说了下去：“帕特里克公国来人了，今天晚上的这场舞会，就是为他们举办的。”
    仙妮之前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都是熠熠生辉、专注地聚集在诺曼身上，但是此刻她的头却是扭转开去、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在那个方向上，只有一面墙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帕特里克公国……
    那是那位兰德尔殿下的领土呀。
    话说这位兰德尔殿下和他眼前的仙妮小姐还大有渊源呢，据说奥布里就是为了把他的这位宝贝女儿嫁给兰德尔，这才特意大张旗鼓甄选了优秀的舞蹈老师来教导仙妮舞蹈，因为那位兰德尔殿下听说就是特别爱好舞蹈呢。
    “希瓦尔应该也会邀请你们出席今天的晚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仙妮的声音小了下去，眼睛更是盯好了那面墙，完全不敢转过来多看诺曼一眼。
    她有点心虚。
    事实上，希瓦尔只打算邀请雨果出席这场晚会，这位沙利娅女士并不在他的邀请范畴之内，是仙妮自己会去让希瓦尔“主动”邀请这对夫妇一同出席。
    杜阿拉隶属于霍尔克领，和帕特里克公国向来不对付，两者之间除了正常的一些贸易交通外也从来没有多余的交集。在这种时候帕特里克公国突然派人过来，很显然和奥布里正在做的一些努力有关。
    从某种方面来看，这几乎可以看作是那位兰德尔殿下对奥布里大张旗鼓的举动做出的回应，代表着他也同意这门亲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仙妮如遭五雷轰顶。
    自从诺曼对她“表白”之后，她这几天一直生活在云端之中，轻飘飘甜蜜蜜地不知人间几何，但是这个消息把她从天上拉了回来，让她一下子清醒了。
    仙妮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按照王国的规矩，一门婚事，一旦得到两个家族的家长的同意，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她的意见是无法起到作用的。
    她也想过和诺曼说这件事，毕竟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可是教会的圣者大人，身份高贵，由他来出面的话事情肯定能有转机的。
    但是直到这时，仙妮才想起了一个更加令她万念俱灰的事实：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她的爱人是教会的圣者大人的话，那么按照教会的规矩，他是无法介入世俗的婚姻的。
    教宗，圣女，皆是如此。
    而如果自己猜错了，他不是教会的圣者大人，只是一位有着异装癖、音乐才华横溢的普通人的话，那么他又没有了改变这件事的力量……
    仙妮这时才发现整件事越来越复杂。
    最终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让诺曼出席今天的这场舞会的这个想法，也是她混乱的脑子想到的一步不知道是智慧还是昏招。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是期待诺曼在得知那些消息之后，为了她在舞会上勇敢地揭露自己的身份、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关系吗？甚至为了她打破教会千百年来的规矩？……
    仙妮不知道，在越来越复杂的局势下面，她的脑子已经彻底混乱了。
    她只遗憾，父神当初为什么没有把她的美貌分一些在她的智慧上？那样的话，或许她就能想出一个最好的决定来了……
    从正常审美的角度来看，诺曼的颜值肯定是比不上仙妮的，但是从智商上来说，他无疑要比仙妮高。尤其是在经过了圣殿骑士团的疯狂教育之后，他在思考问题的能力比仙妮的段位高出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过在感情上，他却是一个白痴，所以他并无法猜出仙妮的想法，当时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果然就等来了希瓦尔邀请他们夫妻俩出席舞会的邀请。
    按照诺曼的计划，明天他们差不多就该离开杜阿拉了。在这种最后时刻，他们没有必要再生些事端出来，既然邀请了那就出席吧，反正也就是晃荡晃荡吃顿饭而已。
    于是乎，他和纪若兮就出现在这里了。
    “斯贝特子爵，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有两年时间了吧？……”
    “他们就是用这种无耻的方法打开了杜阿拉这块市场的大门，但是我们对他们毫无办法。不得不说，他们的武器实在太强大了，谁也不能抵挡，即使是你我，难道能够抵御住那些廉价精美书籍的诱惑吗？那实在是太便宜了……”
    “切贝里斯子爵，我在威尔郡的那位伯父昨日给我来了一封信，是关于你父亲和他之间的一些土地纠纷的，我希望能和你聊聊。我知道，我们都不希望因为这样的事伤害了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不是吗？……”
    “你的这件礼服是哪位高明的裁缝做的？它可真是太美了！请务必要将那位裁缝介绍给我……”
    ……
    进入了大厅之后，耳边的声音大了起来，熟悉的贵族间各种各样的寒喧声入诺曼的耳来，这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挺直腰板——那是当初在尼卡罗的时候接受圣殿骑士团的礼仪训练养成的条件反射了。
    不过还好他牢牢记着自己此刻的身份，不但没有表现出优雅来，反而把背更佝偻了些，眼神也变得胆怯拘谨起来。
    纪若兮在诺曼的提前嘱咐下也没有出什么岔子，表现得中规中矩，两人就这么在场子混了下来，不主动找人交谈，有人主动凑过来也不拒绝，会不咸不淡地聊上两句。
    期间还碰到拜伦了。
    自从那天卖给他几把武器后，这还是诺曼头一次再见到这位奥布里城主的另外一位儿子。
    通过这段日子在城主府里的居住，诺曼知道了这位拜伦先生是个武痴型的人物，这似乎是所有人对他的共同认识。
    这样的一位人物，对于只见过一面的人不认识似乎是很正常的，但是让诺曼没有料到的是，拜伦竟然还记得他们。
    “你是当初卖武器给我的那位先生。”
    拜伦看了纪若兮两眼后，突然说道。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贵族礼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很多，只是一头金色的头发还是桀骜不驯的感觉。
    纪若兮低沉着嗓子回道：“没想到拜伦先生还记得我。”
    拜伦爽朗一笑，“当然，你的武器非常好，尤其是那把魔法十字剑，让我实力大增。”
    但是他的话也就到这里了，说完就告辞去了一旁找他人攀谈，也是和他一样看着像是骑士的贵族先生，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杜阿拉的贵族圈子、除了城主府的这些人外诺曼半个都不认识，对他来说基本上都是陌生面孔，不过期间他还看到了阿道夫。
    这个有些来历不明的舞蹈老师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总算不是一身流浪者的装束了，入乡随俗地换上了一身尚算素雅的贵族礼服，整个人看着精神不少。而和他们两人不同的是，这位比他们还要晚来城主府的家伙，竟然在这个舞会上很是吃得开，总是看到不同的人和他在一起谈笑风生，也不知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怎么能认识到这么多人的。
    就在这样甚是无聊的厮混状态中，大厅中的人越来越多，一些重要人物，譬如仙妮、奥布里城主也都一一到场了。
    但是舞会还没开始，这说明最重要的人物还没到。
    最后，门口一侧传来了骚动，蔓延过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诺曼放眼望去，仗着身高的优势一下子就看到了那边的情景：只见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正在众人的簇拥下入场进来。
    那是一位诺曼没有见过的先生，长相英气，留着两撇小胡子，神态自若，衣服不算华丽，颇为素雅，但也绝对不会失礼了，反倒隐隐有种内敛的贵气，很有时代的质感。
    这位先生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奥布里城主的亲自相迎：在他刚入场的时候，奥布里就排开人群迎了上去，然后和他并排向内走来，脸上笑开了花，都笑得挤出褶子来了。
    这位城主大人虽说不是冷若冰霜吧，但是像现在这样笑还真是非常罕见了，一看就知道他身边这个中年男子来头不小。
    而接下来，奥布里把这人领到了大厅一侧的舞台上。
    奥布里先示意后边的乐团停下来，接着拍了拍手，喊了两声：“诸位，请安静。先生们，女士们，请安静一下。”
    奥布里应该有接受过骑士训练，声音非常厚实有力，声音盖过了现场的嘈杂声，让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
    然后他向在场众人介绍了起来：“先生们，女士们，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一位远方来的朋友。现在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先生名叫塞德里克?麦阿伦，或许有些朋友对于这个名字有所耳闻，不知道的也不要紧，我可以再介绍一遍，塞德里克先生是帕特里克公国的一位伯爵先生……”
    这个叫塞德里克的就是仙妮白天说的那个从帕特里克来的人了。
    帕特里克公国突然来人，这消息在眼下的众贵族间引起了一阵小骚动，许多人都在低声地交头接耳，还有一些保持沉默，结合之前的一些流言蜚语暗自揣测他们的这位城主大人是什么意思。
    当然，这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奥布里很可能要和那位兰德尔殿下联姻了。
    这让在场的很多人都艳羡不已。
    随着圣女使节团到达圣维塔，现在谁不知道兰德尔殿下大有成为下一任国王的可能？能和兰德尔攀上姻亲，那将来可是有可能成为皇室的外戚的！
    但是羡慕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没有这样一个美若天神的女儿呢？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奥布里侯爵，我是否能理解你这是有意将仙妮小姐嫁给兰德尔殿下呢？但是据我所知，仙妮小姐已经和其他人有了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