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节：论持久战（下）

    “事实上我这并不是随口乱说，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诺曼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下面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着。
    通过之前的种种铺垫，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现场的节奏。而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诺曼突然话锋一转，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了一个和他刚才说的那些东西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阿卡里大屠杀？”
    下面人纷纷回应，群情激动。
    “知道！”
    “是那个恶魔！”
    “无耻的人类叛徒！”
    “人类的耻辱！”
    ……
    诺曼听着这些话语，面不改色，只是心中想到：沈姑娘在这里面估计出了不少力，没有一个活口竟然都能让屠城的消息传出来，还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这里面要是没有龙族的推波助澜，打死诺曼也不相信。
    同时，阿卡里大屠杀应该也是这些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了，显然那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把这些家伙给吓破了胆，壮了龙族的声威，让人类对于龙族更加惧怕了。
    “没错，那个诺曼简直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大魔头，人类的耻辱，无耻的叛徒，没有人性，实在应该用最迟钝的刀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喂给野狗，再在他的伤口上洒上盐巴，放在烈日下暴晒三天三夜……”
    诺曼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语可比下面这些民众单调的遣词丰富多了，以至于最后大家都不说话了，就呆呆地听着诺曼在骂自己。
    听着听着，下面这些民众看向诺曼的眼神都不同了，已经带上了不少亲近之意和认同感。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没有和诺曼接触过，对诺曼的印象从来都是距离遥远，高高在上，冷漠，刻薄这些，可是现在才发现，这家伙还是挺接地气挺不错的嘛，很多骂语虽然粗鄙，却是正好切合了这些没文化的难民们的胃口，让他们听着大感亲切，对诺曼好感大增。
    只有那面生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之前见到此人对于龙族如此熟悉，眼光如此长远独到，而且身材正好也是及其高大，心中隐然有了一个大胆而有可怕的猜想，不过仔细再一想，再加上他现在所见所闻，显然是他想太多了。
    而听着诺曼大骂自己，直播间中也是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66666666666666”
    “自己骂自己，你可真是一个铁憨憨。”
    “原地tp？你把你闪现给我交了。”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骂自己骂的这么情真意切花样百出的，老诺你这心理素质我是真滴服气。”
    “最近天天在直播间里骂你，不过现在突然觉得，你可能也讨厌那时候的自己吧？”
    “别装模作样了，你现在动动嘴皮子当时死去的那么多人就能复生了吗？直播间耻辱就是直播间耻辱，杀人凶手，大家不要再在这里看他直播了！”
    “我也想走啊，要不前边的大兄弟给我找一个直播骂自己的傻\逼主播让我乐一乐？”
    “专心看直播就是了，都是节目效果，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大家看直播不也就是为了乐呵乐呵么。”
    “还是嘴下留情了啊，你当我们不知道你的国骂实力吗？把你特训的成果给发挥出来，别给自己留情啊！哈哈哈哈哈”
    ……
    诺曼第一次对阵陈清河时学的那些国骂技巧真不是盖的，时隔一年之后再度大发神威，虽然换成了通用语，相比古语国骂少了两分威力，但也足够精彩了。更重要的是，他一口气骂了半天下来都不带喘气的，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下面的人听着听着，到后来甚至还有人满脸钦佩地给他鼓起掌来。
    掌声逐渐连成一片，诺曼的骂声到这里终于也渐渐止住了，不好意思地扬了扬手，把掌声压了下去，看样子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街头卖艺秀一样，就差说上一句“小的不才，惭愧惭愧，多谢大家捧场”然后再那个盘子出来“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
    “咳咳！”
    待掌声平息下去后，诺曼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这才继续说了下去：“阿卡里的人类无一活口，但是也只有阿卡里如此，大草原上的其他地方，活口难道少吗？那些逃难到其他领的难民们都是活口！这说明龙族在攻占大草原的过程中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已经开始尝试着统治奴役人类了，所以自然不会像在阿卡里那样继续屠城了，因为人类已经成为了他们争夺大陆霸主权的工具和财富，不能随意杀戮。尤其是当他们打下来的版图越来越大，以龙族的稀少数量，很难管理这广袤的土地，而数量众多的人类，正好能够弥补他们数量上的不足，协助他们管理这广袤的土地。”
    “我甚至能够猜到是谁想出了这个办法——除了那个人类的叛徒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人类的身份让他比龙族更容易想到这样一个办法，这个混蛋，已经彻底沦为了龙族的走狗！……”
    诺曼似乎是嫌刚才自己被掌声打断了，骂的不过瘾，抽空又骂了好几句，这才又切回了正题上。
    “在龙族这样的作战大方针下，他们打下来的领地无疑会更加稳固，不会刚打下来第二天就因为无人管理又被我们夺回去了，他们将节节胜利，攻占的领地越来越多，王国则是节节败退，损兵折地。对于这个阶段，我称之为第一阶段，是敌之战略进攻，我之战略防御阶段。”
    “随着第一阶段的持续发酵，龙族的领地越来越大，可是同样的，这庞大的领地同样也绑住了他们自己的手脚。”
    “面对着这样一个越来越大的处于他们统治下的稳固地盘，他们显然不会想要随意失去，除此之外，领地的扩大面临着的首要问题就是战线越来越长，需要同时作战的地方越来越多，于是很多龙就会因此散开，分布于各地去固守领土，去夺取王国的土地。”
    “单独的龙族，显然要比群聚在一起的龙族容易对付，而长线多点的战斗方式，正好适合人类发挥人数多的优势，到这个时候，龙族的进攻速度就会放缓下来，人类不再是节节败退，在某些人类力量突出的战线节点上，人类甚至可以开始取得局部胜利了！当然，龙族这时也会因为他们奴役统治的战略大方针得到其他方面的力量补充，所以仍然不好打，但是总比一开始要好一些了，龙族开始整体陷入这场漫长战争的泥潭之中。我称之为第二阶段，是敌人之战略保守，我之准备反攻的阶段，也将是最漫长、人类最艰难的阶段。”
    “最后，是第三阶段，也是我所无法预测的一个阶段。”
    “若是人类经过第二阶段的这场漫长的拉锯战取得了力量上的优势，那么第三阶段将会是我之战略反攻、敌之战略退却的阶段，而若是龙族的大战略取得了成果，成功在第二阶段中取得了优势，那么第三阶段将会是我之全面败退、敌之全面胜利的阶段。”
    “这场种族战争的关键点，在于第二阶段双方在对抗过程中的力量发展，而第二阶段的持续时间，取决于王国的领土面积。”
    诺曼说到这里，还没停，转身，在白布上继续画起了画来。
    他画的是王国的地图，那是圣殿骑士团从星盘上所解读出来的信息，再结合他曾经学过的部分地理知识所得出的。
    “这里是大草原，这里就普雷斯顿，这里是莫阿，这里是圣维塔……”
    “龙族至少需要在这里投入六条成年龙，才能抵御住来自科金博方面的压力并策划发动进攻……”
    “龙族在这里需要投入十条成年龙，并且因为这里的地理关系，还需要在内部进行进一步的族龙分配……”
    ……
    诺曼用图画结合讲解，不断地讲述着，模拟他口中的第二阶段双方力量的分布对比和变化猜测，因为有图画的帮助，所以理解起来并不困难，就是没上学过什么知识的马休一边看着一边听着诺曼的讲解都能看懂，更别提其他人了。
    所有人在诺曼的带领下，仿佛已经置身于几个月后的大陆战场上，从云端俯瞰着整个大陆的战局变化，而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发现情况还真像诺曼一开始所声称的那样，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争。
    “……整个第二阶段，大致将会在这样一种基础局面上开展起来，至于其中的具体变化，最终结果，那就不是我们现在所能猜到的了，只看双方谁能够在这漫长的对抗中把握住机会。”
    诺曼把白布都已经几乎画满了，这才终于说完。
    最后，他把笔挪到白布上大陆地图的最左边，在一个不起眼的突起小角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我们就在这里，已经躲开了龙族的进攻路线。”
    “第一阶段中，龙族会忙着开拓他们的胜利，一路向北进攻王国的主体，根本不会绕路来这个穷乡僻壤，而到了第二阶段中，龙族又会陷入战争的泥潭中，更加没有功夫跑来这里了，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担心龙族来这里呢？若是有一天他们真正来了，那说明王国已经覆灭了，到时候，我们在希厄姆或者是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下面众人经过诺曼这番洗脑，各个都大彻大悟，每一个都自认为已经看透了大陆局势，对于龙族会从屁股后面追上来的疑虑大减。不过马上又有人开口问道：“那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不继续去希厄姆呢？”
    诺曼看了那人一眼，是个样貌朴实的平民——真正的那种平民，和那面生男子开口时遮掩不住的不凡气质不同。
    “问得好，”
    诺曼夸奖了他一下，然后反问道：“那既然这里已经安全了，为什么又非要去希厄姆呢？”
    那人一下语滞，开始想该怎么回答，不过诺曼也不等他回答，直接自己说了。
    “首先，希厄姆我们不熟悉，关于希厄姆的一切，我们都是从传言中听来的，至于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在希厄姆是否真的自有他的一套秩序，还是说依然混乱，我们无从得知。而未知，就代表着危险。”
    “其次，前往希厄姆的路途很危险。”
    “可以见到，今天的那伙新强盗比起我们之前碰到的装备可要精良些了，实力明显也更强，而且是在我们拔营出发后没两天就遇到了，比之前行走了好几日才遇到一伙儿强盗的频率可要高多了，因此我们可以作出一个合理的推测，那就是确实是越接近希厄姆，强盗越多，强盗的实力也越强。”
    “今天我们是运气好，刚好赶在这样一个双方抢肉吃的局面下，还有我的骑士们英勇发挥，”
    诺曼说到这，向门罗他们的方向一挥手，示意他们站起身来，然后带头给他们鼓起掌来，赞扬了他们的英勇举动，这让门罗他们那几个奴隶面孔涨得通红，眼中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这被当成英雄一样，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太美妙了！
    巴顿大人这人真是不错，不仅答应帮他们脱离奴隶身，还答应册封他们为骑士，现在更是当中表扬他们，真不错，实在不错。再加上巴顿大人的综合实力深不可测，看不清楚，如此看来，乖乖跟着巴顿大人越想越是个不错的主意……
    “所以我们才能如此轻松地脱险，但是接下来要是遇到人数更多、实力更强大、装备更精良的强盗，我们怕是走不到希厄姆就已经死了！”
    门罗正沉浸在美妙的英雄体验中，一听到诺曼这话，拍着胸脯下意识地说道：“巴顿大人你放心，有我们在呢！”其他几个奴隶也纷纷响应。
    不仅这几个奴隶很自信，在场的其他人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刚才他们轻易地击退两群异族的情况，都有些飘了，有些看轻那些异族，似乎真相信这几个家伙能把他们平安护送到希厄姆。
    “你们？”
    诺曼斜睨了这几个家伙一眼，直接把门罗从人群中喊了出来，“那你和她打一场。”
    他说着，推了阿翠弥希娅一把，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到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