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清晨。
    虽然刚刚入秋，燕京的天气已经骤然寒冷。
    李默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来到办公大楼。
    大楼内暖气开得很足。
    走进办公室时，他额头已经渗出汗水。
    “局长，这是今天世界各地的报纸。”助理抱着厚厚一摞报纸走进来。
    “放在那里吧。帮我沏一杯茶。”
    李默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报纸。
    鹰国泰晤士报：《京都财阀覆灭，地球防卫局谁人可以抵挡！》
    北极熊镜子报：《大快人心，地球的毒瘤终被铲除！》
    北美直管区劳动报：《地球防卫局为民除害，作恶多端的京都财阀死有余辜！》
    偶洲共同报：《探讨地球防卫局在京都覆灭战，使用的各种先进武器。》
    ...
    一连翻了几十份报纸，李默长舒一口气。
    报纸上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在赞扬地球防卫局的在京都覆灭战中的表现。对于犯下反人类大罪的京都财阀，纷纷鄙视指责。
    这下稳了！
    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李默按下呼叫按钮。
    助理很快出现在办公室内。
    “通知各国和北美直管区的高管们，在燕京举行第二届地球会议。”
    “会议的筹办工作，让吴三维同志负责。”
    助理领命而去。
    李默把目光投向了大西北，在那里还有一间地球人类文明室，里面生活着人类第一任文明记录官加博·沃克尔。
    自从吴故事离开人类文明室后，李默就很少得到加博·沃克尔的消息了。
    他婉拒了地球防卫局送去的补给，声称是为了维护文明记录官的独立性。
    也不愿意和当地人接触。
    这个倔老头还活着吗？
    上午还在燕京的李默，下午已经出现在了戈壁滩中。
    戈壁滩还是老样子，满是粗砂和砾石，耐旱的沙枣树与杨树巍然挺拔，偶尔有偶尔有一簇簇一米多高的密密的已被秋风染成红黄色的芨芨草诉说着别样的萧瑟。
    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哪怕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间已经蹲在这里不再走了，昨天，今天，还有明天都凝固在一起。
    李默感触万千，走进了那么地堡般的建筑，按下了墙上的呼叫按钮。
    ...没有回应。
    李默挠了下头，只得再次按下呼叫按钮。
    ...还是没有回应！
    这个倔老头不会死在地下了吧。
    李默现在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在文明室设置一个暗门。
    难道要呼叫“小花”帮忙？
    他慌忙打消这种想法，小花现在处于半冻结状态，轻易不能动用。
    十分钟过去了，加博·沃克尔还是没有回应。
    就在李默决定派人把防护门撬开时，墙壁上挂着的通话器内，传来一个苍老声音：“哪位？”
    这声音使用的蹩脚的话语。
    “我，李默，地球防卫局局长。”李默生怕这个倔老头把自己拒之门外，特意加上了官职。
    “呃...你稍等。”
    二十分钟后。
    安装在地板上的暗门无声无息的打开。
    “请进。”
    李默心中叹一口气，明明自己才是文明室真正的主人，现在反倒要像一个客人那样，被人邀请。
    太奇怪了。
    他乘坐电梯，直接来到位于地下1000多米的文明室。
    加博·沃克尔早已等在门外。
    “李默教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加博·沃克尔拦在电梯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么不受欢迎么？李默心生疑惑。
    “呃...我的意思是现在很忙，不方便招待您。”加博·沃克尔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妥，连忙解释道。
    “明白，人类历史长达80万年，里面有很多可歌可泣的事情值得书写，我也不耽误您的工作，稍微参观一下，就会离开。”
    李默并没有听信他的解释，迈步向里面走。
    “真...真的不方便！”加博·沃克尔连忙转身阻拦。
    他脸色赤红，神情慌张，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李默心中的疑惑更浓郁了。
    难道这位自己亲自任命的地球文明记录官，在这里干了什么坏事？
    他脸上逐渐严肃起来，锐利双眼直视加博·沃克尔。
    满头白发的加博·沃克尔低下头，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
    “加博，李默局长又不是外人，让他进来吧。”
    两人正在僵持中，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李默抬头看去，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站在文明室门口，挥手冲他打招呼。
    “李默局长，还记得我吗？”
    “呃..你是杰西卡。”
    李默记起这女孩曾在领航者号返回地球时，采访过自己，当时她是mbc电视台记者。
    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李默目光扫过满面赤红的加博·沃克尔，再扫过浑身散发出青春气息的杰西卡，瞬间明白了一切。
    一个行将朽木的老男人。
    一个像花朵般绽放的女孩。
    两个人在这里...
    是为了学习！
    杰西卡一定是为了向加博·沃克尔学习如何采访，躲在这里暗不见天日的文明室的。
    不觉中，李默看向杰西卡的眼神中充满了笑意。
    现在这么热爱学习的女孩不多了。
    “杰西卡，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你为了向加博·沃克尔这位前mbc首席记者请教，甘愿隐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实在太了不起了，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李默走向前和杰西卡寒暄。
    杰西卡怔了一下，讪笑道：“...也没有了...”
    “绝对有！”李默话刚出口。
    “妈妈，这位黑头发的叔叔是谁？”一位两三岁大小的金发男孩蹒跚的走出来，口齿含混。
    这孩子稚嫩的面孔上，隐约有加博·沃克尔的影子。
    连孩子都有了...这下子该怎么圆场呢？
    老加博，看不出来，身体挺健康的。
    李默眼睛一转，笑道：“哎呀，你们还收养了一个小孩啊，真是太有爱心了，不愧为地球文明记录官。”
    目光滑过旁边餐桌上摆放的食物。
    两个窝头，一份水煮白菜，还有一碗米糊糊。
    看来加博·沃克尔的日子过得很清苦。
    想来也是，加博·沃克尔虽然是mbc首席记者，却不愿意和高层同流合污，恰烂钱。
    加上北美局势动荡后，房屋等高价值物品的价格一落千丈，自然卖不出好价钱。
    现在还要多养两口人，经济上难免会捉襟见肘。
    李默心中一动，说道：
    “你们这种行为非常值得学习，所以我返回地球防卫局后，会让财务部门专门拨付一笔款项，以示表彰。”
    “不...不用...”加博·沃克尔推辞。
    杰西卡连忙阻拦，笑着说道：“怎么不用，这是李默局长的心意，如果我们不接受，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加博·沃克尔只得低下头。
    “谢谢局长的关心，说实话，我们在这里的日子十分清贫，您也知道加博是个执拗的人，为了避免利益纠葛，影响到他对历史的公正评判，所以禁止我出去找工作。”杰西卡是一个洒脱的人，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一遍。
    原来，北美陷入混乱后，mbc传媒集团被愤怒的暴民们摧毁。
    集团当即破产，失业的杰西卡拿出全部身家，以黑工的身份来到华国。
    她根据加博·沃克尔上一次给她发送的邮件中的信息，找到了文明室的所在地。
    然后，在外面苦等了两个月，才等到外出采购物资的加博·沃克尔。
    再然后...
    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讲述完往事，杰西卡知道李默此次前来，一定是有重要事情同加博·沃克尔商量，于是带着孩子去房间玩。
    李默见加博·沃克尔仍然羞愧的杵在原地，笑道：“怎么，有客人来访，连杯茶水也不倒吗？”
    加博·沃克尔这才晃过神来，取出两只茶杯，放入大叶茶。
    “这茶叶便宜，比不得您经常喝的高山云雾茶。”
    李默看着玻璃杯中，盘旋上升的茶叶，笑道：“茶叶嘛，无所谓好坏，只要能入口，就是好茶。就像食物一样，即使猴头燕窝，最后也不和馒头一样，过化为氨基酸，能量，有机大分子。”
    “是这个道理。”加博·沃克尔连连点头。
    李默端起茶杯轻品一口，大叶茶少了点清香，却多了几分苦涩。
    他缓声道：“加博·沃克尔，你身为人类文明记录官，一定仔细研究过人类历史。你说，我们人类作为一种智慧文明生物，有哪些方面不合格。”
    谈起历史，加博·沃克尔精神起来：“无尽的欲望！”
    “无尽的欲望？”李默疑惑道。
    加博·沃克尔：“对，人类作为地球上唯一的智慧生物，建起了辉煌的文明，但是还没有摆脱低级生物的劣根性。”
    “这种劣根性，就是无尽的欲望。”
    “人类为了自身的需求，总是企图把所有一切有用的，对自己有利的都紧紧抓在手中。”
    “在古代，锦衣玉食的奴隶主，可以为了建造死后居住的陵墓，不过成千上万奴隶的死活。地主们可以为了多收几粒粮食，半夜学鸡叫，欺骗长工们起床干活。”
    “到了近代，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从农业时代跨入工业时代，已经不会再为每日三餐发愁。但是欲望仍然充斥在大部分人的心中。工厂主为了赚取更丰厚的利润，偷偷向河水中排放污水。哪怕他们明知道，这些污水可能会给方圆百里的居民们带来各种疾病。”
    “华儿街的银行家们，为了从金融市场上囊获更多的金钱，可以编造各种内幕消息，来欺骗股民们，最后那些被收割的股民会因此一贫如洗，有的甚至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全球有150万种动物，没有哪一种动物，像人类这样擅长坑害同类。”
    “而其中的根源就是人心中无尽的欲望。”
    李默缓缓点头。
    欲望是一把双面刃。
    人类之所以能从茹毛饮血的原始人，演变成登上太空的现代人类，欲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原始人因为对熟食产生了欲望，才发明了火。
    人类因为对粮食产生欲望，才发明了肥料。
    人类因为对外星产生欲望，才发明了航天科技。
    可以说，如果没有欲望的话，人类文明至少要比现在落后几百年。
    但是，欲望同时也在破坏人类文明的发展。
    而表现最明显的方式就是战争。
    对于领土，对于金钱，甚至对于美色的欲望，让人类的历史中充满了战争。
    在大约4500年的漫长岁月中，人类文字记载的大规模战争就有3000次。
    每一次战争，无不血流成河，毁坏大量人类文明成果。
    如果说，没有战争的话，人类也许早已踏出了太阳系。
    李默心中感慨万千。
    许久。
    才缓声问道：“加博·沃克尔，对于如何解决人类无尽的欲望，你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欲望不能没有。
    但是又不能让它控制人类。
    加博·沃克尔苦笑道：“没有任何办法！人类之所以被称为人类，就是因为心中充满欲望。如果您想把人类心中的欲望全部消除，除非。”
    他话说到一半，猛的住口。因为他即将说出的方法，虽然听起来异常荒谬，实行起来需要花费难以想象的力量。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地球防卫局的局长，他有实力做到。
    虽然加博·沃克尔没有说出口，李默也明白这个办法是什么。
    他苦笑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我也是个人类，那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加博·沃克尔这才长舒一口气。
    生存是生物的第一本能，执拗的加博·沃克尔也莫能例外。
    从人类首任文明记录官这里，没有得到答案的李默显得兴致寥寥。
    他在杰西卡期盼的眼神中，命令地球防卫局立刻拨发了一笔专项资金，用来维持他们一家的生活。
    然后参观了加博·沃克尔的工作成果。
    经过几年的不间断努力，加博·沃克尔已经完成了人类文明发展史的大构架，剩下的就是翻阅古籍，鉴别历史事件的真伪，然后把它们镌刻在石碑上。
    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李默并没有逗留，他在接到吴三维的电话后，就返回了燕京。
    因为那里还有一场重要会议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