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幕.余烬

    与爱兰德尔那由十字架和光之圣剑构成的翅膀截然相反，帕海贝尔的翅翼犹如混沌实质，那些黑色的水晶尖锐无比，皆是由魔力凝聚而成。
    帕海贝尔此刻一手执混沌长剑，一手执光之圣剑，背后则是两对黑曜石般闪耀的羽翼，周身散发出惊人的压迫力，就连罗森都感觉到一股来自远方的莫名悸动。
    “放弃抵抗吧，在真正的神力面前，你们毫无胜算。”
    帕海贝尔笑了笑，有些狰狞。
    “你们尽管祈祷，看看那早就昏聩的所谓女神大人是否会眷顾你们的世界吧。”
    他不知是在罗森和爱兰德尔说，还是对过去的自己说。
    帕海贝尔身后的翅膀一挥，无数暗色的水晶如同暴雨般落下，朝着罗森而去。
    同时，赤红的闪电也一道道砸下来，封锁住了罗森的退路。
    他根本无视了罗森身边那些触手怪物，只见几枚暗色水晶刺入来不及躲避的触手怪物身上，它们立刻开始抽搐，并且在转眼间便被同化为结晶，由第二波水晶砸碎，成为粉末。
    看来这些水晶带来的，可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打击，里面附着的混沌之力就连同样的混沌造物都无法承受。
    罗森两步后撤，稍稍躲开最先抵达的一波水晶之后，停下了动作。
    接下来的密集攻击根本无法完全防御，罗森不知道自己这副骨头架子沾上了这些暗色水晶会变成什么模样，但他清楚，如果被击中，那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身后的深红的雷霆，身前是致命的水晶，罗森看似退无可退。
    但他毫不慌张。
    “最后还是用到了这个。”
    有些无奈地，罗森摊开了白骨森森的手掌。
    一团将熄未熄的余烬漂浮在那上面。
    在罗森视野中，银白的文字构成了系统的说明。
    【是否使用战技：余烬？】
    【是/否】
    这正是经由完成隐藏任务【雷吉欧斯之怒】获得的战技，除去在拜伦维斯周边的森林里为了试验而使用过一次之外，罗森还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使用过这一战技。
    可以说，这是罗森现在的最大的底牌之一。
    本来罗森并不想这么早就交出这个战技，但眼下已经拖延不得，他只能全力以赴。
    帕海贝尔在看到罗森手中的余烬时，瞳孔微微放大了些许。
    他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看着罗森游刃有余的态度，以及那个东西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危险气息，帕海贝尔本能地感到了威胁。
    唰——
    帕海贝尔没有犹豫，翅膀一扑便径直朝着罗森飞去，手中，两柄长剑合二为一，成为一柄灰色的巨剑，仿佛就连天空都能斩裂。
    但罗森轻描淡写，五指合拢，轻轻捏碎了那个余烬。
    嘭——
    一阵磅礴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
    无数暗色的水晶被吹落，赤色的雷鸣也崩解溃散，甚至就连笼罩拜伦维斯的阴云，都因此而消解几分。
    接着，是一股惊人的威压降临，那些触手怪物纷纷畏惧地蜷缩起来，根本不敢有丝毫行动，就连帕海贝尔也涌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半途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在罗森不远处着地，警戒着那力量的源头。
    一片烟尘之中，首先，是一只手伸了出来。
    那是火焰。
    原本的白骨，此刻正燃烧着绯色的灼炎，不同于熊熊烈火，那是更加平静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余烬之火。
    接着，是罗森的脑袋。
    骷髅上燃烧着的赤红火焰与眼眶里苍蓝的灵魂之火交织，构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画面，罗森整个人都被那火焰包围着，就连手中的狼骑士大剑都燃起了一股烈焰。
    罗森感到身体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不一般，万事万物被分解成最基本的元素，这些元素又相互聚合，构成了大千世界的所有事物。
    风是怎样产生的，水又是怎样流动的，大地为何稳固，火焰如何燃烧，光又从哪里出现？
    他隐隐感觉到这些司空见惯的事物内里包含着无尽的玄奥，比起魔力，那是更为本质的东西，不会因为存在形式的不同而产生变化。
    那是法则。
    构成这个世界的根基。
    接着，罗森看到了一根银色的线。
    这线从自己的剑锋处，笔直地延伸至帕海贝尔的胸口，这银线不同于“觉”或者魔力感知带来的攻击轨迹预测，却有着一种让罗森无可抗拒的力量，想要顺着它挥剑。
    于是他出剑了。
    帕海贝尔的眼中，罗森浑身燃烧火焰的模样固然可怕，但更为令人忌惮的，是他的双眼。
    那沉静地燃烧着的灵魂之火中，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然后他看见罗森挥动了那柄大剑。
    仅仅，平凡无奇的一剑。
    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简单到不能更简单，就连初学者也能挥出的，平凡的一剑。
    剑锋笔直地向着帕海贝尔胸口而来，没有丝毫掩饰，平铺直叙，宛若一个陈述句。
    但当帕海贝尔想要躲避的时候，他却发现，无论怎样的变化，都被这一剑囊括其中，他有一万种躲避逃脱抗衡的方法，但与此同时，那柄剑也有同样多的衍生变化孕育于其中。
    越看，帕海贝尔心中越感到焦躁。
    这平凡的一剑，却蕴含着无数剑招的核心，古往今来，万千变化，归根于一个字。
    杀！
    帕海贝尔动用了全部的混沌之力，他这个身体能够承受的所有的力量喷薄而出，化为了一柄巨大的魔剑。
    赤色雷霆环绕，黑色结晶密布，宛若混沌实质的剑锋，向着罗森落下。
    向着那柄大剑落下。
    但势无可挡。
    罗森手中的狼骑士大剑，撕裂的暗色水晶，斩开了绯色雷鸣，贯穿了混沌，击碎了光明，沿着那条银色的直线，刺入帕海贝尔的胸膛。
    血涌出来，浸透了帕海贝尔黑色的长袍，这名灰发的青年还一脸的难以置信，因为这一剑十足违背了所有的法理与规则，甚至凌驾于时间与空间之上。
    因为这一剑就是法则。
    罗森感到那一瞬间，一道无形的壁垒出现在他的意识中，仅仅是触碰这壁垒都相当艰难，若不是依靠余烬的爆发力，他根本连感受到这道壁垒的资格都没有。
    那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回过神的时候，罗森只看见帕海贝尔嘴角渗出的点点鲜血。
    “你输了。”
    周围的一切都平息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原位，就连天上的血月，也暗淡几分。
    至少在罗森的感知中，降临仪式似乎已经中断了，又或者——
    “不，是你输了。”
    帕海贝尔咳嗽两声，浓稠的血液涌上喉头，他嘴角却是某种计划得逞的笑容。
    “降临仪式的最后一步，就是要奉献上作为仪式核心的主持者的性命与灵魂。”
    他说着，原本安定的世界再度纷乱起来，元素躁动不安，魔力之海掀起了巨大的潮汐，仿佛可以撕裂整个世界。
    帕海贝尔睁开了双眼，那是没有任何眼白的，纯黑的双眸。
    直视那对眼眸，好像就在直视深渊。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你。
    脑中出现上一世的记忆中某位伟人所说的名言，罗森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而帕海贝尔，则以骄傲的表情低语道。
    “很抱歉，拉克西斯仪式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