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幕.重逢

    一截剑刃深深扎进了砖石铺就的地面上，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剑身上，反射出璀璨的光。
    罗森看了看手中折断的剑，没什么表情，只将手中的断剑丢到地上。
    “受教了。”
    他行了一个礼，示意认输。
    周围的群众们足足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原来比试已经结束了。
    原本寂静无声的广场，再度变得喧闹起来。
    “我就说这家伙是不自量力，居然敢和圣者大人比试。”
    “不过他剑术好像确实不错，两个人有来有回也打了好几招。”
    “如果换做是我，可能最开始就败下阵来了。”
    “这人到底是谁，之前怎么完全没有听过，布纳吉恩我都不知道在哪。”
    “待会儿去招揽一下，或许能有所收获。”
    人们的议论，已经从最开始的一边倒，转而变成了中立的态度，毕竟在亲眼见证了罗森的两次战斗后，再也没有人能轻易看不起这个青年贵族。
    “你的剑很特别，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路数，但似乎欠缺了一些基础。”
    格雷修斯也放下了剑，对罗森说道。
    “如果有机会，真想和你的老师再度对战一番。”
    他的言下之意，是罗森并未将自己所学习的剑术提炼到极致，所以动作还有几分冗余。
    罗森笑了笑，没有回答。
    实际上，罗森为了不暴露自己所学的剑术，已经将所有的招式压抑到极点，所以自然缺失了几分灵性。
    而所谓的破绽，甚至都是罗森早已知道，却故意暴露给格雷修斯的。
    他清楚，格雷修斯一定能够觉察到那微不可查的破绽，也一定能预料到，在近乎完全的防御之下，破绽一定就是陷阱。
    所以才有了格雷修斯将计就计，攻击罗森的破绽从而变招来压制罗森的举动。
    也就是说，罗森其实是故意输给格雷修斯的，以这种大部分人，甚至包括格雷修斯都无法觉察的方式。
    在大部分人看来，罗森就是一位拥有剑术天赋和实战经验，但细节和技巧还欠缺火候的年轻人，这样的人虽然少见，但在这个时代也并非稀有，会引起注意，却又不会带来波澜。
    “格雷修斯阁下的剑果然厉害，我受益颇多。”
    罗森答道，依旧保持了那个淡然的态度。
    “有时间的话，不如我们再......”
    格雷修斯似乎被与罗森的交战带起了兴致，接着又想邀请罗森再畅谈一番，但下一刻，一道悦耳的女性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老师，你怎么又偷溜出来了！！？”
    这责问让格雷修斯脸色一变，有些僵硬地转过头。
    人群散开，为一位少女让出道路。
    金色的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碧蓝的双眸如同湖水般清澈，少女脸上还有几分稚气，身上穿着帝国的军服，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英气。
    她脸上带着愠怒的神情，丝毫没有顾忌格雷修斯的圣者身份，气冲冲地朝着他走来，揪住了这位圣者的耳朵。
    “痛痛痛痛痛！”
    格雷修斯立刻大叫，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这是远比罗森与格雷修斯打得难解难分更令众人哑口无言的情景，堂堂的一位圣者，高高在上的人物，却被一名稚气未脱的少女治得服服帖帖。
    “艾雪？”
    只有罗森，在惊讶于圣者也有这么平易近人一面的时候，认出了这位少女的身份。
    圣堂第一位灰骑士，圣堂剑术的创始人，也是身负悲惨宿命，不得善终的少女艾茵.格兰雪。
    “我的名字是艾茵，艾茵.格兰雪！才不是什么艾雪。”
    她耳朵很尖，听到了罗森的呢喃，转头看向这个黑发的高大男子。
    “咦，你是谁？”
    艾茵的声音很好听，语尾带着一丝特有的音调，令人印象深刻。
    “呃，我是罗森，来自布纳吉恩。”
    罗森从过往的追忆中回过神来，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他知道这里不过是幻境，所有的一切都是历史的投影，即使他能够告知现在的艾茵，对于真正的她而言，也无济于事。
    “布纳吉恩......群青要塞那边吗，倒是相当遥远的地方呢，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艾茵立刻就说出了布纳吉恩的方位，对于她而言，群青要塞这样上古遗迹的位置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我的老师给你添麻烦了，请你谅解。”
    她向着罗森道歉，似乎格雷修斯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没事，格雷修斯阁下对我指导良多。”
    罗森耸肩道，这倒是实话。
    “那就好。”
    艾茵似乎对罗森没什么兴趣，向他解释完，转过头，又开始数落自家的老师。
    “我就那么几分钟没有看着你，你怎么就跑了出来，而且刚才是打架了没错吧，都说过要收敛一下了，你可是圣者大人，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便出手，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她的说教听起来就像是一位正在教训自家小孩的母亲的言辞，令周围的贵族们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罗森说不出话，他原本以为格雷修斯身为圣者，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位高傲冷漠的人，可现在看着他与艾茵的互动，倒是像个顽皮的孩子，与史书上那些力战混沌大军的形象截然不同。
    至于艾茵，倒是同罗森所认识的那个认真爱钻牛角尖的骑士没什么差别，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罗森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慨。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圣者的了解仅限于历史的文献与那些残影的交流，那么现在的他，所见证的圣者的确更像一个“人”而并非万能的英雄。
    小人物创造了历史，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罗森回忆起塞西莉亚在原初之火的火炉告诉过他的话，联想到这些人的终末，唏嘘不已。
    两人又喧闹了一段时间，艾茵才终于准备带着格雷修斯回去，临走之前，她又看了罗森一眼。
    “你的剑术好像挺不错的，有机会的话我们两个也切磋切磋，我正好试试我新创造的剑术。”
    听到艾茵的话，罗森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好，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