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雾中横行

    沈清明一番话说的林生脸变颜变色，他站在原地忍了半天，最后面前从牙缝挤出来一句：“好，我和你们一起走。”
    “诶嘿，这就对了，林老板早点答应，大家就不用弄的这么麻烦了。”沈清明嬉皮笑脸。说上几句客套话缓解气氛，“刚才实在是得罪了，为了激怒林老板才不得不说了那些话，还希望林老板见谅。”
    “沈天师不必如此，其中利害我都明白。”林生话锋一转，“回到秦城之后，沈天师有兴趣来越城事务所工作吗？”
    沈清明大笑：“哈哈哈我老板还在呢，这么光明正大的挖墙脚不合适吧。”
    “林老板爱才之心我能理解，不过小沈实在是不能拱手相送啊。”杨旭过来打圆场，“天就要黑了，我们还是赶快动身吧。”
    刚要动身，杨旭又放心不下疯了的韩晨，老中医毕竟不是天师道中人，让西陵留在卫生所负责接应。西陵也没推辞什么，只是目送他们远去。
    “对了，沈清明你等一下。”西陵突然叫住要出发的沈清明。
    沈清明回头看了她一眼：“嗯？”
    “这个是出发之前我特意求的天官驱魔符，一直没有机会用，现在一行人里面又只有你最废柴，还是你带上好了。”西陵说着递给他一道符咒，“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你们早去早回呀，不要让我等太久。”
    沈清明也没客气，接过来符咒踹到衣服口袋里面：“要是你没说我最废柴这种话就更完美了。”
    “准备出发咯！”梁子文他们在外面吆喝着。
    “来了来了。”沈清明转身小跑离开，很快就跑出了事务所的范围。
    老中医拿西陵打趣：“小姑娘看上小沈了？脸红，哦脸倒是没红的和猴屁股一样。”
    “他只是不错的侧写对象而已。”
    “你就吹吧，你还能会侧写，什么时候学的？”一旁的杨旭在嘲笑沈清明，“顶多是那个西陵把你当侧写对象吧。”
    沈清明辩解：“我们言术士和侧写领域是相通的，都有观察理解的成分在里面，我和西陵算是半个同行好吧。”
    杨旭说：“我和你还是完全的同行呢。”
    沈清明翻了个白眼，完全没办法和这种井底之蛙沟通了。再回首，卫生所已经彻底被浓雾盖住了。
    出了卫生所才发现鹿鸣村还是蛮大的，一条大路走了五分钟还不见头。周围的民居照例还是闭门闭户，不透出半点光火。
    林生说：“感觉就像是害怕火光露出去一样。”
    “的确是有这种感觉。”杨旭若有所思，“会不会卫生所遭到攻击，和我们的照明有关？”
    沈清明说：“光明引来浓雾吗？这种事情说得通。就像飞蛾扑火一样？”
    “有可能。”林生下意识的掏出手机，发现没信号之后又塞了回去，“先回卫生所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先说好了，这可不是我胆小。”
    “行了行了，没人说你什么。”沈清明说。于是一行人掉头回撤，又走了半天，迟迟没有见到卫生所的正门。
    这种情况自己好像经历过一次，那还是在好久好久之前。沈清明和几十个弟兄一起进军驻防，那时候这里还没有柏油路，通向鹿鸣村只有一条小小的山路。每天都有同袍失足坠崖的报告传来。草丛里面也多是苗疆带来的剧毒虫兽，他自己在草丛小解的时候脖子上还被叮过一个大包，十多天都没有消肿，那条路啊，就像现在这样，怎么走也走不到头。走到头又能怎样呢？结果还不是白白送命。
    等会等会，我什么时候当过兵了？沈清明眼前一片模糊，只有神志勉强清醒一点。
    不过送命也好过饿死，全国上下连年激战，已经没有常人活下去的空间了，当兵起码有刀有粮饷。等平定这次的苗人叛乱，自己就能领一份赏银，又可以快活好几天。天下战乱平息的一天，自己解甲归田，希望还会干点农活。
    思绪至此，沈清明终于明白了，正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占据自己的脑袋。他掐住虎口，强打精神，看了一眼周围，身边的景物一会是现代一会是古代，同行的人也从杨旭林生变成了自己很眼熟的几个大头兵。
    一股倦意涌上心头，越来越困越来越困，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个一个哈欠，心说这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眼皮却诚实的渐渐闭合。
    天下太平之后......就再也不用打仗了......回村娶小花，嘿嘿嘿嘿，还能养好多猪。
    恍惚之间，沈清明来到了一片黑色的空间，无边无际，只有中间的白色漩涡在疯狂旋转，把沈清明往漩涡中间带去。沈清明正要掉进漩涡的关键时刻，一道光锁将他固定在原地，沿着光锁看过去，张格林生和杨旭都在光锁之上。
    张格一手握住光锁，一边对他喊：“千万别掉下去。”
    张格实力极强，硬生生的拖住光锁，让四人在漩涡的吸引下寸步不移。混沌空间仿佛有意识一样，见四人不为所动，山摇地动，漩涡平息，从中生成一头浑身缠绕着雾气的凶兽。
    “这这这这，咱们是活着还是死了啊？”林生被吓得脸色煞白，没有瘫软在地上已经是意料之外了。
    “生死之间，命悬一线。”张格说着解除了光锁，掏出一堆符咒摆在地上，“多年苦练道术，就是为了今天。”
    杨旭把身上带来的药水分给剩下三人，沈清明虽然也是正经天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能力毫无作用。毕竟从现在开始，现场教雾中凶兽说话为时晚矣，除非这里面凶兽的原型是鹦鹉。可惜活了几十年，还没听说过有什么鹦鹉精。
    片刻过后凶兽成型，黑雾里面潜伏着一条爬行巨虫，外形介乎于蜈蚣和蝎子之间，骨质外壳上覆盖着蓝绿色的黏液，仅是肉眼可见出就有十余对一米有余的螯牙，估计整体长度要三十米以上，巨虫没有睡醒一样的在漩涡游荡，身上散发的雾气开始侵蚀周围，大块大块的黑色脱落，露出隐藏在下面的白骨。
    “这种巨虫叫做蛰。”张格毕竟是经验丰富，“起源于中国hn境内，曾被古人误以为是龙的变种。成虫体重大约十至十五吨，长达五十米左右，有吞噬血肉的嗜好。”
    一道道光障从地上的符咒里升起，护住几人。张格掐指吟咒，指间缝隙里生出一柄青色长剑，看着单薄，不知道能否挡住蛰的长螯利爪。在众人没有携带热武器进入楼内的情况下，张格就是最后的依托。
    蛰终于嗅到了生人的气息，身体试探性的撞击光柱屏障，只不过一下就震碎了大半的屏障，只剩下黄纸还留在那里。黑烟疯狂生长，将众人包裹在其中，这种强度的腐蚀性气体根本不是凡胎肉体可以抵抗的，不需要蛰亲自动手，烟气就足以把他们化为脓水。
    “散！”张格在烟气中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横空而落，强行破开了周身黑烟。紧接着解除了一直用于保护自身的护体法诀，创造出一小片隔绝黑烟的领域将众人圈入其中。张格将全身之力凝聚在剑身上，飞剑贯穿虫兽，左手一提，凌空将长剑返回手中。
    蛰兽受伤反而清醒了不少，蛰在清醒之后进攻欲望大幅增强，全身向后收缩，正是猎豹捕食猎物时的姿态。张格同样放低身体，祭出黄纸道符，周身金光流动，灵气凌然。
    蛰挺身冲向张格，张格诚心正意，迎面对冲。
    倏忽而至，旋即燕返。
    蛰的两对长牙比一齐削落，张格面色土灰，口吐鲜血。
    沈清明上前一把掺住张格，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张格的身体正在剧烈颤抖，连骨骼都在微微摇晃。
    “低头！”杨旭大喊一声，把手里的药水一股脑全丢了出去，几瓶药水浇到蛰兽身上，竟然让它退回到雾里，赢得了一时三刻喘息的机会。
    “各位帮我列阵。”张格话还没说完就吐了一口血，“这里与天地隔绝，普通法阵不起作用，我要借大家的力量将他拉回阳世。”
    紧要关头谁都没多说废话，乖乖听张格调遣。张格布置的是以三才为本的紫光分绝阵，道家所论三才天地人，三光日月星，天地三维，无非阴与阳；立地之道，无非柔与刚；立人之道，无非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此阵便是用天地三光分割天地三维，达到暂时扭转空间的效果。
    沈杨林三人分别站在天地人三才的位置上，张格独立法阵当中成为阵眼，请来三光，顿时之间光华暴增，将混沌空间之中弥漫的黑雾一分为二，光柱之左是张格，光柱之右是蛰兽。紧接着光柱被一分为三，日月星三光入阵，三光连点成线，线连成面，将代表天地人的三处包裹住，本应相互冲突抵消的三才三光在符咒的引领下平行前进，抵达阵眼。
    在三光抵达阵眼之前，张格想起来自己的师傅问自己为什么想要成为天师。张格也知道自己天资平平，只能说自己是为了斩妖除魔保民平安。那么为了什么而斩妖除魔呢？张格脑子笨了一些，当时还没有想通。现在看来，可能是职责使然吧？成为天师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背负起了这份使命。
    那么现在自己是否愿意为了自己的使命拼上性命呢？张格在阵眼中想了想，心中有了计较。
    张格对天才中的沈清明说：“沈天师，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希望你能答应我。”
    沈清明一边催动法阵一边点头。
    张格传音入密道：“天师一脉，降妖除魔，牺牲性命也是情理之中，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但是尚有一点牵挂。我们剑湖一派至今已是三代单传，今天过后还希望沈天师能继承起剑湖的传承，种种秘书我都已经放在天师行会的保险柜里面，口令是锄禾日当午。”
    沈清明心说我其实算不上什么天师，不过事态紧急，只好答应下来。
    张格见沈清明答应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咬破左手中指，在一张黄纸上面画出几个扭扭曲曲的蝌蚪，贴在身上。
    混沌空间终于抵抗不住光柱的威力，碎裂开来。张格从阵眼里冲出来，直指蛰兽，蛰兽好勇斗狠的本性也别激发出来，从雾气中脱身攻向杨旭。
    张格看见蛰兽来势汹汹，退开几步，倒着握住长剑，趁势要将蛰开膛破肚，不料蛰兽连腹部都长了一层外壳，长剑在腹部外壳上划过去，只留下了几道划痕而已。蛰兽凌空翻身，几对螯足分四五个方向挠向张格，只消摸到一下，就是一条人命。
    张格不闪不避，从袖口扔出一道符咒，喝道含影藏形，直接闪现出现在蛰兽头顶，一剑挑断蛰兽头上触角。复仇的欲望让蛰不管不顾的进攻，因为体型的优势张格刚刚开战就被它完全笼罩在身躯的阴影之下，只有勉强利用符咒短距离的闪现躲避。
    蛰兽探出身子，喷出绿水，将张格困在原地。张格一脚点地，原地升起了两米避开，双手趁机紧扣住蛰兽的甲壳。蛰兽习惯性的翻身意图甩掉身上的异物，张格就借着这力量力跳到蛰兽背上。蛰兽背甲上面都是粘稠的体液，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他用双手攀着甲壳缝隙在蛰兽身上前进。蛰兽因为体型过大关系没有办法彻底翻身保护背部，竟然无可奈何的让张格接近了头顶。
    张格二话不说，一剑直接击穿蛰兽头部残存的甲壳，飞溅的神经液和血水洒了张格一身。蛰兽发出临死前的哀嚎。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掣出三道火符引燃，贴在蛰兽身上。绿色的脓液遇到烈火燃烧的更厉害。极度的痛苦使蛰兽蜷缩身躯，然后猛然绷直，撞上张格。就像是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了毛毛虫，张格悄无声息的从高空坠下，落进白骨堆中，再也找不到在哪里了。刚刚的雷霆一击同样也耗尽了蛰兽最后的生命力，失去了雾气的支撑。一人一兽先后从高空落下，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