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丧钟为谁而响

    君慈盯着盘中色泽光润，颗粒饱满的米粒。心中暗道，这一品鲜的东西做得虽然精细，但就是分量太少，还不够自己塞牙缝的。
    不忍辜负孙少棠的一番好意，君慈小心翼翼的夹起晶莹剔透的米粒，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给夹碎了。
    米粒入口即化，君慈只觉得满口生津，一股浓郁得如同美酒般香醇的鲜味充斥在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强烈的刺激着他的味蕾。
    “这是什么？”君慈怎么也料不到这小小的颗粒中居然蕴藏了如此纯粹的味道。
    “这道菜就是一品鲜，是用灵食喂养了十年以上的河鲜之首金鲳鱼，取其头骨后的一缕精华配合数百种辅料在锅中翻炒而成。”孙少棠明显是一个合格的解说员，三言两语就将一品鲜的制作方法说得一清二楚。
    “那这盘菜得用多少条金鲳鱼？”君慈闻言咋舌不已。
    孙少棠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有些拿不准的答道：“想来怎么也得千八百条吧。”
    君慈不再言语，只能感叹修真界与凡间并无不同，只有你有权势，就能享受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两人边吃边聊，没过多久，那名青衣少女就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壶“一梦千年”和一份用银器罩住的珍肴。
    青衣少女熟稔的为两人各自斟满一杯金黄色的陈酿，眉宇含笑的施了一礼后，善解人意的退出了房间。
    “我在这里先预祝大哥能在今晚的生死斗上，一战名天下。”孙少棠端起酒杯朗声道。
    “借你吉言。”君慈举起酒杯和孙少棠碰了一下，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金黄色的酒液十分浓稠香醇，刚一入喉就化作了一股温润的热流，直冲肺腑。
    还没等人回过神来，挥发的酒气已经无声无息的渗透进血脉之中，随着心脏的泵动不急不缓的游走在四肢百脉之间。
    最后这些热流在浑身运转几周后，居然不约而同的冲向灵台的百会穴。
    如同惊涛拍岸一般，那一丝丝热流化作的灵力不断冲击着君慈的神识。最后竟然厚积薄发，一下子将君慈的神魂轰出体外。
    刹那间，神魂出窍的君慈将整座凤凰城尽收眼底。古老的城墙外，一名旅者正拄着一只手杖在滚滚黄沙中蹒跚而行。街道尽头的拐角处，四五名忙碌了一天的脚夫正蹲坐在路边的酒肆中闲聊。一座石拱桥旁，一名幼童正缠着一名女子盯着卖糖葫芦的手艺人不肯离开。一种白云苍狗，一眼万年的沧桑感突然涌上心头。
    “好一个一梦千年。”君慈神情复杂的喟然一叹，举着手中的酒杯尤不肯放下。
    这酒似乎后劲十足，一杯下肚，孙少棠已经双颊微红，舌头有些打结道：“我自小就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如果不是老爹玩了命的给我固本培元，只怕我早就夭折了。小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那些神农部的师兄在外游历后，最后满载而归时被众人簇拥着的样子。每次听到他们讲述自己跌宕起伏的遭遇，总让我心驰神往。那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乘风而去，行遍九州大地，路见不平事，挥剑斩之！”
    醉眼迷离的孙少棠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可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虽然我服下了无数的灵丹妙药，但限于资质，修了二十多年，最后也只是修成了一个半吊子的结丹期。在我鼓起勇气提出想要出门游历时，整个百草门，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同意。”
    “渐渐的，我也绝了那份心思，安分守己的扮演着少堂主的角色。。。直到那天我看见来自远洋大陆的你在斗兽场上与猪妖舍命相搏时，竟又一次拨动了我沉寂已久的心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最后艰难的站起来向观众席挥手致意，惹来万人欢呼时的样子，我心中就像有团火在烧。”孙少棠傻呵呵的笑道。
    君慈默然，他终于明白孙少棠为什么如此渴望结交自己了，也许对于他来说，自己就是他年少时未能完成的梦想。
    “你我既然已经是兄弟，自当患难与共。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让你孙少棠的名字，响彻九州大地。”似乎是酒意上头，平常十分低调的君慈突然豪气干云的说了一回大话。
    孙少棠听到这句话，激动的眼眶都红了起来，伸出袖子抹了抹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默默的为君慈续上了一杯‘一梦千年’，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两人不言不语，一饮而尽。
    谁又能想到，千百年后，君慈的一句酒后戏言居然一语成箴。都天医圣孙少棠的名字响彻九州大地，如雷贯耳。
    酒过三巡，只顾着聊天喝酒的两人终于想起了那盘与‘一梦千年’一起端上来的珍肴。
    孙少棠随手揭开用银器制作的羹罩，看到那道被两人遗忘的菜肴时，不由莞尔一笑。
    君慈看见孙少棠表情有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禁一愣。
    只见肴罩下，只有一只空碗，里面摆放着一红一蓝两颗丹丸，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孙少棠提起酒壶将金黄色的酒液浇洒在红蓝二丸的表面，只见两者遇酒即溶，竟冒起一缕凫凫青烟，化作龙凤之型，随风而舞。
    看见红蓝二丸逐渐消融，最后只留下一碗乳白色的膏汤。
    孙少棠看见大功告成，这才介绍道：“这道菜是一品鲜特别研制出来的龙凤呈祥，据说是取百种灵食的精华用炼丹的方式熬制而成，功能强筋健骨，固本培元。”
    君慈第一次听到居然可以如此制汤，好奇的尝了一口，只感到乳白色的膏汤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果香，这么一小口的分量中所蕴含的灵力足以抵得上数百颗的龙虎丹。但如果单论口感，龙凤呈祥却没有一品鲜那么令人惊艳称奇。
    也许是孙少棠敞开心扉的一番话语打动了君慈，令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渐渐地变得无话不谈。
    “其实我当初修行时资质也谈不上有多好，光是在炼气期就滞留了三年之久。”君慈略带自嘲的讲起自己当初拜师学艺时经历。
    孙少棠听得如痴如醉，在听到君慈为了修炼大衍周天破虚录吞下整瓶培元丹时，不由目瞪口呆。在听到君慈用庚金制作的弹丸重创毒龙时，又忍不住拍案叫绝。最后听到君慈满门被灭，只留下他这唯一的火种时，不禁也跟着心情失落，黯然神伤起来。
    两人这一聊起来就有些停不下来，直到远处困兽之斗响起了开场的钟声，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大哥你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光陆离奇，足以写一本自传。相较而言，我的人生阅历简直就是一张白纸。”孙少棠眼里尽是崇拜。
    “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今后的人生，也一定会十分精彩。”君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孙少棠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大哥等会一定要小心沉婴此獠，之前好几名与其同阶的修士在生死擂台上都被其莫名其妙的一击毙命，死相诡异。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和困兽之斗沟通一下，取消这场比赛，损失由百草堂来承担。”
    君慈还未答话，远处悠扬的钟声再次响起。
    “孙少棠你给我记住，如果在你面对无法逃避的挑战时，无论对方多么强大，你都要有必胜的信心和置生死于度外的决心，否则必败无疑。今天我倒要看看，这丧钟到底是为谁而响！”君慈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神采奕奕望向斗兽场的方向。
    孙少棠望向那修长的背影，只感到浑身的热血都在燃烧。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人生的目标，就是矢志不渝的追随着眼前人的脚步，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