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投资计划

    经历漫长而可怕的换皮手术之后，ta的病床从另一个房间搬到了雷琦烿和源洛的病房。
    不仅如此，她还相当仁慈的将源洛从这间房间里给赶了出去，让他自己独自呆在一间小病房里。
    源洛高高兴兴的走了，而ta也高高兴兴的转移了过来。
    只有雷琦烿十分难受。
    ta转移到了她的病房之后，首先安排餐车送来了大批的精美食物。
    有煎的七分熟的牛排，有沾满酱汁的龙虾，有鲜榨的各色果汁，有密封在桶里的红酒，有堆成小山一样的甜点。以及一份满满当当的黑芝麻。
    一个专业的厨师从那堆食物中取走一小份，装在精致的银盘中，送给了隔离罩中的雷琦烿。
    雷琦烿看着面前的食物，一点食欲都没有。太空城的事她已经大概清楚了，其中发生的一切是她不可忍受的，而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更是她无法接受的。
    ta倒没有任何不适，她很快就习惯了自己的新发型，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拿着龙虾蘸着芝麻吃，一手按开了投影。
    一道巨大的虚拟屏幕从投影线中射出，照亮了整片墙，投影中，一个戴着白花的女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新闻的背景是堆积着无数碎石和金属的残破太空城，无数身着防护服的士兵在其中巡逻搜寻。
    “......自从太空城发生核爆事件以来，死亡人数已上升至六万九千八百一十三人，以及还有二十多万人正在住院治疗，在庞大的医疗压力下，预计死亡人数会在十到十五万之间。
    本次恐怖行动的释放者毫无疑问是来自火星的合成人，据调查，合成人内部已出现深度腐化，已无力再完成探索和建设宇宙的任务。火星最高行政长官十钚表示，最迟将于本月底对火星实施重启计划，以清除任何不稳定因素。”
    主持人面无表情的翻了页稿子，画面切换到了股市的k线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红柱令人心惊。
    “今日，火星马尔斯指数开盘再遇重挫，短短十分钟下跌百分之十，触发熔断，这是本月马尔斯指数第四次熔断，市场恐慌情绪仍然无法见底。
    受马尔斯指数影响，太阳系大盘在几日均遭受大幅重创，其中生物科技板块领跌严重，一百二十个小时以来，生物科技板块下跌幅度超过百分之八十，其中达尔文生物科技公司股价从9000信用币下跌至60信用币，下跌程度堪称史上之最，而此前一直备受瞩目的科技龙头伊甸园生物科技公司的股价则由25000信用币下降到了5000信用币，可见市场对于合成人的未来不再看好。”
    主持人又翻了一页稿子，身后的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则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游行示威者，他们高举旗帜，聚集在一片肃穆森严的大楼前，高呼不止。
    “停止合成人项目！”
    “禁止篡改基因！”
    “取缔合成人！”
    “禁止合成人！”
    “把太阳系还给我们！”
    主持人在直播室里说道，“地月一带的自然人对同胞的遭遇无比痛惜，纷纷要求叫停合成人的项目，而这对本就已经遭遇重创的生物科技公司更是沉重的打击，据悉，已经有议员对生物科技公司展开了调查...”
    ta百无聊赖的换了个频道。
    “接下来请关注本台快讯，我们也是可以看到最近由于太空城爆炸事件，在火星的沙漏海，奥林匹斯山，还有欧泊城和亚拔山都有或大或小的合成人暴动出现，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们请来了合成人问题专家，达尔文生物科技公司的合成人设计师慕尚先生。”
    “慕尚先生您好。”
    “主持人您好。”
    “请问这次运动的规模和历史上曾经的合成人运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额，实际上并没有。网上有很多人都在担忧这次的运动会不会冲击到太阳系的一些核心产业以及造成金融资产的损失，我在这里负责的说一句，这是不可能的。
    火星地表绝大部分都是生活和消费区域，我们的加工生产区域都在太空，是不会受到任何冲击的。”
    主持人：“据我所知，近一百年来，合成人同样有很多掌握了驾驶飞船的技术，这会不会对太空中的产业造成影响。”
    慕尚：“并不会，所有会开飞船的合成人对其驾驶的飞船都没有所有权，也没有制造飞船的能力，只需要一个程序，就能让他们离开飞船。”
    “原来是这样，慕尚先生，我打断一下。”
    主持人说道：“我们可以看到，现在不止火星，月球和地球的自然人也发起了抗议活动，要求停止再生产合成人，将工作还给自然人，您对这样的运动持什么样的看法。”
    慕尚笑了笑，推了推眼镜：“主持人，恕我直言，太空中很多工作不是自然人可以做的。就拿最基本的矿石采集来说，接触这份工作的人势必会暴露在太阳系高强度的辐射之中，这是一种不可逆的损耗行为，如果不采用合成人，整个太阳系的历史进程只怕会倒退几百年。”
    主持人：“那么人造人呢，我们看到现在人造人也是一门新兴产业，很多公司都在开发全新的智能用于取代合成人，您觉得这样的尝试在未来可行么？”
    慕尚摇摇头：“这样的尝试不是第一次了，从几千年前人类踏入科技时代开始，就一直有机器人取代人类的传言，但是时代发展到今天，程序和算法终究是不能替代人脑，至于为什么，我想是因为人脑具有独特的混沌系统，和确定性的程序不同，混沌意味着不确定，而宇宙最大的威胁就是不确定，要对抗不确定，依靠确定性的程序是做不到的，只能依靠同样不确定的人脑.....”
    “慕尚先生，请你照顾一下我们的观众。”主持人笑着打断了他。
    “哦，不好意思。”
    慕尚彬彬有礼的说道，他看着眼自己的手表：“简而言之，合成人在我看来是不可替代的。”
    主持人继续问道：“既然慕尚先生认为合成人是不可替代的，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良合成人，让他们不再这样暴躁易怒呢。比如说...额，在合成之初就降低他们体内的雄性激素或者，睾酮素之类的，让他们更加平和，更加文明。”
    “额，这个问题，我有和我们的同事认真探讨过，历史上也有过类似的尝试。不过我们发现，一旦激素降低，工作的欲望也会随之降低。毕竟自从有性生殖诞生开始，雄性努力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繁衍后代。
    若是降低这个激素，雄性就找不到工作的理由了。虽然的确现在也不需要他们来繁衍后代，但是激素做为控制行为的要素，其分泌还是必不可少的。”
    主持人眼睛一亮：“就像蜂巢里的工蜂。”
    “bingo！我也不能形容的更好，工蜂是一定要有的，并且同样由雄性演化而来。所以为了太阳系的经济考虑，也为了我们整个族群考虑，我还是想建议观看视频的各位，要斟酌自己的行为，这个，游行不是乱游行，口号也不能随便喊，还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给人带了节奏。”
    “好的，谢谢慕尚先生。”
    主持人把头转向镜头：“接下来，我们关注下一组快讯.....”
    “乔！乔！！”
    ta突然关掉电视，两眼放光的叫了起来。
    她的床边亮起了一盏投影，一个西装革履的眼睛男出现在投影中，他推了推眼镜，惊讶道：“老板，您的脑袋怎么秃了？”
    “别管脑袋，我问你，人造人板块最近怎么样。”
    投影里的男人叹了口气：“受市场重挫的影响，不怎么样，包括咱家的股价，这几天也一直跌跌不修。”
    “别管这个！”
    ta无所谓的摆摆手，“乔，去，开个会，说服其他董事，让他们跟我一起投资贝克莱美。”
    “您要投资人造人公司么？”
    投影里的男子惊讶的说道：“可咱们是造引擎的啊，这么做真的好么？”
    “造车造人都一样。”
    ta脸红耳热的说道：“还有，更重要的，拿出七成私人资金，分三十批，慢慢的在场外收购伊甸园的股票，别让那些散户们发现咯。”
    “什么，您又要买伊甸园的股票么？”
    投影中的男人震惊道：“那家公司从几天前的爆炸发生以来，股价已经被腰斩了三次还不止。连慕尚这种老东西上电视了都没用，谁也不知道会跌到什么程度。”
    ta无所谓的摆摆手：“放心好了，乔，跌的厉害正是我进场的时候，欧文说的有道理，用人造人取代合成人，那你不如指望贝克莱美给你发老婆，事实是不可能的。
    自然人离不开合成人，他们已经在地球上懒得只剩一张嘴了。等情绪过去了，该造合成人还是照造不误，否则，太阳系那么多岗位，让鬼来接手啊，地球不会那么做的。还有，伊甸园公司的技术我最近亲身体验过，这家公司的未来绝对可期，现在正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她的话让投影里的男子呼吸急促，他站稳之后大声说道：“是，老板，我这就下去安排。”
    “嘻嘻嘻嘻...信用币信用币...信用铺满太阳系....”
    ta做出决定之后，愉快的躺在病床上哼着小曲儿。
    哼了一会儿，她发现雷琦烿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脸色煞白，面前的东西一口也没吃。不由惊讶道：“小火人，你怎么不吃饭呀，要知道，你的身体可正在恢复呢。”
    雷琦烿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她机械的扭头，盯着ta：“这艘飞船是飞向哪里的？”
    “这还用说，当然是地球了。”
    ta翘着二郎腿说道：“火星已经完了，你不回地球回哪里呢，等重启之后再回来吧。”
    雷琦烿讥讽道：“杀掉几亿人，你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么？”
    ta惊讶万分：“我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合成人袭击了奥林匹斯山，也是合成人炸毁了太空城。他们自己作死有什么办法，我想地球也不愿意这样大动干戈吧。”
    ta说道：“这一届的合成人已经废掉了，除了你招的那名员工你还算识相，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其他的那些合成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雷琦烿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如同一尊石雕般冷脸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投资伊甸园，你觉得合成人类是理所当然的么？”
    “你不要问我这种东西，小火人。”
    ta淡淡道：“这种东西我是不会想的，存在就是合理，太阳系太大了，总要有人开发的。伊甸园我就算不投资，它的股价总有一天也会回升，这是客观事实。”
    “如果不开发会怎样？”雷琦烿逼问。
    “你去问问一千年前的人愿不愿意回到原始社会好了。”
    ta不高兴的说道：“文明在进步，哪有退步的说法，再说了，我可没杀过一个合成人，如果不是我开发引擎，太阳系的飞船要怎么飞，如果不是我提供了几百万的就业，那些合成人吃什么？他们理当感谢我才对呢。”
    说着，ta闷闷不乐的撅起嘴巴：“你以为地球方面的这个决策对我没有影响么？在冻结期间，我知道我的公司要承受多少损失。”
    “你损失得是钱，他们没得是命。”
    “太空城的自然人命不是命了。”ta淡淡道：“他们动手在先，没有理由。”
    雷琦烿死死的握拳，“什么自然人，什么合成人，不过都是人罢了，哪有人活在这种世界上没有戾气，罪恶之树上如何结出正义之果，爆炸的根源在什么地方我想你比我清楚。”
    ta在雷琦烿的步步紧逼弄的十分生气，她讥笑道：
    “你说是可以说啊，随你怎么说都行，可你能解决么？只靠当ssp在太空中办几个案子就能解决这种问题么？别自欺欺人了琦烿，你做不到的。
    什么平等，什么天下大同，那都是古人杜撰出来的玩意儿。你自己想想历史，自从我们从地球上诞生开始，有过真正的平等么？
    没有的，有的只有不断异化，不断战乱。这么多年没打仗，只是因为合成人打不过我们罢了，你瞧，他们刚掌握了点技术，就迫不及待的展开报复了。
    琦烿，我尊敬你的理想，也尊敬你的努力。可你就是活在一个坑坑洼洼的星球，脑子里却想着一望无际的平原，这怎么可能的。要我说，还不如坐下来和我一起好好欣赏这个世界的美。”
    ta举起一杯果汁欣赏道：“残酷的美。”
    “把人从冰冷的机器里拖出来，让他们在育婴船里集体长大，再把他们发配到太阳系的各个行星工作至死。如果他们有反抗，就直接清洗重来。现在你竟然跟我说这是美，伊诺涵，对不对你心里没有点数么？”
    ta一愣，面色冷漠下来：“别叫我那个名字，雷琦烿，你知道，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你的想法。”
    雷琦烿起身说道，“你太冷酷了。”
    她掀开软胶。
    “你要去哪儿？”ta问。
    “我要去地球，阻止将要发生的事。”雷琦烿说道。
    “真是个死脑筋。”
    ta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喜欢我的想法无所谓，可我救你花了好几百万信用币，你要走的话先把账单付清。”
    雷琦烿为之一窒，她看着面前微笑的光头女，突然浑身无力：“我没那么多钱，你早该知道。”
    “我知道啊，可你长的好看，古人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那啥一刻值千金。你也知道的，琦烿，我从没在你面前掩饰过自己的喜好。”
    雷琦烿头疼的捂住了脑袋。
    ta看着她的模样，心疼的说道：“好可怜，有着远大理想的雷sir连我这道小关卡都过不了么？还是说，你其实没自己想的那么伟大，并没有做好随时为理想献身的准备。”
    雷琦烿沉默着看着ta，好一会儿，她说道：“你真的是个怪物。”
    “彼此彼此。”
    ta说道：“想想之前那个合成人换皮时看你的眼神，在他眼中，你又何尝不是怪物。”
    “我身上有辐射，你不怕死么？”
    雷琦烿说道。
    ta笑眯眯道：“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辐射消失的那一天。在此之前，你哪儿都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