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警告

    穿过幽静的小路，索恩来到下城区西岸一处十分朴素的小院门前。
    他望了一眼小路两旁翠绿如荫的田野，伸手推开简易的大门，直接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四间石屋，两个门，粗糙不堪的石墙未经任何装饰，只有爬满的蔓藤正在吐出翠绿的嫩芽。
    在通往房屋门前的小径，全部由石砖铺设而成，蜿蜒的路径有一米多宽。
    小径的右侧，一只牛犊大小的黑熊领着五六只凶暴野猪幼崽在草丛中嬉戏。
    其中一只最调皮的小野猪正钻在黑熊怀里，用它那萌萌哒的小猪头拱来拱去，相处很是融洽。
    左侧则是一片田地，里面种满了青豆、莴苣等各种农作物，一群凶暴小鸡仔叽叽喳喳地徘徊在田地里游荡。
    “今天真是来了位稀客，索恩小友，欢迎光临寒舍。”
    这时，在菜地里忙碌的德鲁伊清尘起身望向门口的半精灵，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杂草丢到一边，招呼道：“走吧，我们去屋里坐。”
    索恩看着不远处挽着衣袖一身朴素布衣的德鲁伊，点头回应一句。
    他站在原地未动，等到德鲁伊从菜地内走入小径，这才挪动脚步跟他走进房间。
    “请坐吧。”清尘大师指了指木桌旁的椅子，惊讶地望了对方一眼，随即又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一番，平静的双眼中顿时浮现一抹意外之色。
    很显然，眼前这位游侠的变化有点出乎德鲁伊的预料。
    接着，清尘大师看到索恩落座，立即从柜台内取出一个装满新鲜浆果的盘子，放到客人落座的桌子旁。
    随后把倒放的陶土茶杯放到索恩近前，将对方与自己的杯子添满，这才坐到对面，笑着说道：
    “索恩小友，这是我精心调制的一种花茶，尝尝味道怎么样。”
    “清尘大师，您太客气了。”索恩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陶土杯中淡橙色液体，礼貌的回应一句，随后直接端起来品尝一口。
    这杯不知用什么花调制而成的花茶，微凉甘苦的味道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涩味。
    不过，这若有若无的涩味却突然勾起了索恩的回忆，因为这种又苦又涩的味道曾经给他留下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深刻印象。
    “味道非常好。”瞬间回神的索恩立即夸赞一句，然后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他自己的举动仿佛在向对面的德鲁伊证明刚才的夸赞并不是恭维之语。
    对于这个世界的饮用品，索恩接触最多的就是水袋中的清水，至于那些咖啡奶茶什么的，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喝不习惯。
    相对来说，茶水还是能够提起他的兴趣，至少眼前的花茶就十分和他的胃口。
    此时的索恩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离开的时候，打包带走一点。
    清尘大师看着索恩没有一丝优雅却很自然的行为举止笑了笑，起身又为他面前只剩半杯的花茶添满，重新坐到椅子上说道：
    “都说幽暗地域那魅影幢幢的景象，能够让很多重新返回地表世界的人发生重大转变，严重者甚至会意志崩溃，没想到你的心境却因此磨炼的更为坚韧，看来你这次的地底之旅收获很大。”
    “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去那令人压抑的世界。”索恩望着茶杯中泛起潋滟的茶水，神色平静的回了一句，接着掏出一本书籍推到德鲁伊身前，说道：
    “炼气术的所有内容我已经全部抄录下来了，清尘大师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非常感谢！”德鲁伊看到推过来的书籍，神色浮过一抹喜色，立即起身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索恩，准备行一个大礼。
    “不用那么客气。”索恩赶紧起身拦了下来，随后笑着说道：
    “虽然炼气术提升后的效果十分显著，但是每一层的提升却十分艰难，以至于到现在我都未找到可以快速提升的方法，所以还请清尘大师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之处。”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炼气术仅仅只是初窥门径就让他的力量、体质和敏捷全部突破凡人的极限。
    不光让自己的气之能量获得大幅度提升，还得到了「活力恢复」这种恢复伤势的技能。
    所以他很期待突破到下一层会获得什么特殊能力，但是他现在遇到的难度就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
    炼气术除了每天获得的经验值与修行点提高了以外，并未让他察觉到有任何上升的趋势。
    唯一一次变化，还是在万瑞德家族聚居地与独狼佣兵团战斗的时候。
    那时的他因战斗欲望的提升，炼气术竟然在没有引导的情况下，自行运转起来，让他瞬间进入一种可以一边战斗，一边恢复消耗体力的奇妙境界。
    如果不是被突然出现的佣兵头子打断，索恩甚至有种能够将所有佣兵全部杀干净的错觉。
    但让他郁闷的是，这种状况出现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他在瑞兹姆王城的角斗场尝试过很多次。
    他经常在与敌人打斗的情况下，故意压低自己的实力，延长战斗时间，并以此迸发出自己的战斗意志。
    可惜，仍然没有任何作用。
    于是他想起当初答应过清尘大师的事情，便直接找到对方，试图让他帮自己指点一下。
    毕竟对方是一名修道者，炼气养身之术肯定是最擅长。
    也就是说，对方肯定比他更容易想到这本需要漫长时间积累的炼气术的正确修炼方法。
    “改进不敢当，应该是我向这么书籍请教方法。”德鲁伊立即否认一句，说完，便神色认真的观看起来。
    看到德鲁伊认真的样子，保持沉默的索恩没有打搅对方，而是随意地打量着房间的一切。
    这位德鲁伊的房间就和他的穿着一样，看起来很简陋，除了迎门的墙壁挂着一幅画外，几乎没有其他装饰品。
    但是那副画上的图案却引起了索恩的注意。
    画上描绘的是一片青翠的橡树林，在林木中有一颗年代极为久远的橡树，而这颗橡树的树干上是一张睿智长须老者的脸庞，祂脸庞的肌肤就像老树的树皮一样，呈现灰褐色，且布满许多裂隙。
    自然之神西凡那斯。
    一位绝对中立的强大神祇，祂的教义就是洞察万物，平衡一切。世界所有的一切、万事万物都在伟大的循环——精巧美妙的‘一体至衡’之内。
    对于这位神祇的教义，索恩并不想过多评价，毕竟一个是保持平衡，一个是想要生存，所以想要让两者之间没有一丝冲突，太难了。
    石屋的寂静大概持续半个小时。
    看完书籍的德鲁伊又将书籍推到索恩身前，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缓缓说道：“炼气术的修行没有任何捷径可言，全部都需要自己的感悟。”
    “具体点是什么意思？”索恩将书籍收了起来，望向紧锁眉头的德鲁伊。
    从对方的表情中，他可以发现，这本书籍似乎让他受到了打击，导致十分淡然的神色都保持不住。
    “简单点说，炼气术修得是心，也就是所谓的心境。”清尘大师眉头微微舒展，然后端起陶土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而心境，就是一种微弱、平静而持久的带有渲染性的情绪状态。往往在一段长时间内影响人的言行和情绪。
    比如说一场战斗的胜负、日常生活状态、亲朋好友的离去等等，会对心境发生不同程度的影响。这种影响，就是你接下来要提升炼气术的主要方法。”
    “我似乎明白了，感谢您的解惑。”听完德鲁伊的解释，索恩暗自点了点头。
    同时回想起在万瑞德家族战斗时，之所以会进入那种奇妙的战斗状态，正是因为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愤怒，导致他想凭借手中的武器将其完全发泄出来。
    “那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索恩想明白之后，又注意到眼前这位德鲁伊神色有点不太对劲，于是直接准备离去。
    其实他也有很多事情要解决，除了清理瀑上镇外游荡的大地精刺客，还要去梅莉凯神殿一趟，然后顺带让静谧之森的大地精们也尝一尝天天被蹲点是什么滋味儿。
    “等一下。”看到起身准备离去的游侠，清尘大师起身将其拦了下来，接着沉吟片刻，对索恩提醒道：
    “我知道你已经将废墟之城的黑龙带到了瀑上镇，所以我要向你郑重的提醒一下。”
    “有什么问题？”看到清尘大师稍显凝重的表情，索恩询问道。
    “翡翠闲庭的银鸦使者半个月前，在铁马镇的附近发现一头赤铜龙的活动痕迹。”清尘大师神色认真的向索恩说道：
    “这位达到天命传奇的巨龙有一个很奇怪的嗜好，就是最喜欢化作人形在文明聚居地游荡，所以你最好不要让她暴露真实身份和随意外出。”
    “我知道了。”索恩点头应了一声，急忙转身离去。
    五色金属龙与五色邪恶龙天生就是死对头，属于不死不休的那种。
    由此可以想象到，当这头达到天命传奇的赤铜龙察觉到西格莉特的黑龙身份，会发生什么事情。
    看到索恩消失的无影无踪，德鲁伊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望向挂在墙壁上的西凡那斯画像。
    虽说西凡那斯是一位有如慈父般的睿智神祇，但当祂必须维持自然界的平衡时，就会一反常态显得十分冷漠，而当发现有人胆敢威胁到荒野大地时，甚至会展现可怕的怒气。
    这就是祂的‘一体至衡之道’，所以自然之神是一位绝对中立的神祇。
    身为自然之神的信徒，清尘大师的主要职责就是尽可能清晰地了解神圣的‘一体至衡’、设法让其它人亦能了解‘一体至衡’、并对抗所有扰乱它的愚人。
    “看来我真的错了。”
    德鲁伊静静地注视着画像上自然之神那张浮现于老树干上的长须老者脸庞，那犹如慈父般的睿智，仿佛蕴含着不可思议的智慧。
    刚才他看了索恩给他的炼气术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因为那本炼气术中讲述的就是如何引导一个人走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
    曾经的他是一名修道者，现在亦是如此，所谓的‘修道’，就是修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一条独一无二的路。
    如今，作为修道者的他，竟然为了快速提升实力，走上了自然之神为自己信徒们铺设好的道路。
    这种道路即使再契合自己，也不属于自己的道。
    此时的德鲁伊，终于想清楚自己那位居住在暮光镇的师父枯木大师，为什么没有接受翡翠闲庭的邀请。
    修道半生的他，竟然犯了如此简单致命的错误，德鲁伊内心暗自庆幸那位半精灵游侠来得太及时了。
    正是那位游侠气质的变化和送给他观摩的炼气术，让他瞬间明白了自己所犯的错误，以及接下来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难怪我的完美进阶会一直停滞不前，原来是被自然之神的‘一体至衡之道’给束缚了。”
    想明白原因的德鲁伊露出一丝豁然开朗的笑容，随后轻轻一挥手，自然之神的画像在明亮的火光中逐渐化为灰烬。
    走在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趟出一条道路，那么这就属于‘道’。
    众家之长，合为己用，是‘道’。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也是‘道’。
    万法长空，另辟他径，仍然是‘道’。
    条条大路通罗马，走最适合的，还是‘道’。
    所以他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而不是去走他人早已为你铺设好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