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6.求太阳之子

    于奇正赶紧上前去扶黛拉：“你这是做什么？遇到什么事情了？有话咱好好说，一起想办法嘛。”
    黛拉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夫君，你能原谅我吗？”
    于奇正只觉头皮一嘛，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偷人了？”
    黛拉又羞又气，满脸通红地嗔道：“你说什么嘛？怎么可能！”
    于奇正拍着胸口：“吓死我了。那就没事了。除了这事之外，其它的都不是个事。”
    黛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开始说了起来。
    其实，当时她去蛮族那边和亲的时候，沙赫尔政权就已经风雨飘摇了。
    父亲让她过去，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希望能出那边借到兵和资源，第二个原因也是想到万一自己出事，女儿也有条生路。
    但黛拉本人并不是这么想的，她决定要帮助父亲。可没想到的是，来这边不久，白羊族就被灭了。
    然后过了不久，她就知道沙赫尔政权倒台，父亲身死的消息。
    她想尽办法嫁给于奇正，也就是希望借助五星市的力量回波斯报仇并复国。
    本来她以为，只要于奇正出动，五星市必定派出最精锐的力量跟随远征。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于奇正竟然只带三百亲卫队就往这边来。
    一路上她都处于矛盾之中，一边是复国的强烈愿望，另一边是对于奇正的担忧。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就百罪莫赎了。
    张宠在吐火罗的事也是她操作的。在她看来，只要占领吐火罗，于奇正就可以调集军队挥师南下，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万万想不到的是，于奇正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心心念念的就是尽快拿到冬小麦资料。
    其实，那份冬小麦资料有些实情她没有告诉于奇正。即使获得了资料，也未必能培育出来。退一步说，即使能试验培育成功，也不是一年就能推广。原因很简单，这是一种变种的农作物。比如你按照资料用了一万株进行试验，最终能成功的有百分之一就是上天垂怜了。就算这一百株全部存活，按照每株挂果三十粒来计算，第一年也只能产出三千粒；且不说这三千粒不可能全部都能成为种子，按照比率来算，大概只能选出一千粒。就算按照最好的情形能全部作种，第二年也只能产出九万粒；如此类推，最快最快也要第三年才能开始提供总量很少的收获作为食粮。正常来说，需要五年的时间。
    于奇正心里一阵失望，嘴上还是安慰着说：“没事啊，只要有就好啊。虽然发育时间长一点，但总比完全没有希望的好。”
    黛拉哭着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其实，之前她的姑姑在白羊区一个隐秘的地方就保留着一块田，种满了冬小麦。也就是说，于奇正根本就没有必要冒险来这边。
    听到这里，于奇正呵呵笑了起来：“这不是很好吗？没事了黛拉，咱们就当出来玩了一圈，反正我窝在市里也无聊的紧。现在好了，既然已经有了种子田，咱们就可以回去了。明年开年就种下去。”
    黛拉哭得更伤心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我是一个权欲熏心的女人，呜呜呜……以前我就想着要当波斯的女王。”
    于奇正呆住了。这尼玛的，你要说要个别的玩意，我能买的给你买，这我可真没办法。
    黛拉抹了抹泪水，继续说了起来。
    嫁给于奇正之后，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特别是这段时间接触非常多，就更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自幼生活在争斗中的她，以前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真的一点都不贪恋权势，但和于奇正在一起后，她发现自己真的错了。于奇正真的完全不贪权，不仅是不贪，相反从心里还有些厌恶。由此，让她更加深入的去思考一些问题。
    在五星市，于奇正有多受崇拜，她是知道的。不过那时候她的看法就是，这是因为于奇正是“强者”。世间所有的人都会崇拜强者，难道不是吗？只要我够强，一定也能像他一样受到万众崇拜。但这一次的经历，让她怀疑起自己的观点。这次的经历，给了她巨大的震撼。如果说吐火罗、朱俱波、疏勒等地的收服，多少有点依靠五星市的强大军力做后盾，那达拉克的和平演变怎么解释呢？
    好吧，那些也可以解释成为下面的人给力，但这次进入波斯之后的事，可就和手下无关了吧。可以说，他们到波斯后开创出的这个局面，完全就是白手起家。整个过程黛拉不但看在眼里，自身也有参与。
    三百人，半个月，占领奎达这么一个大城市，这可是凡人想都不敢的事。可是这就有个很大的疑问了：一个没有权欲的人，自己都没想要这些东西，怎么会得到这么多的呢？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是“天命所归”，或者是神灵转世之类，但黛拉不是。她是一个相信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努力，可以改变命运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做出主动求嫁的事情。
    还有一点，也是让黛拉非常疑惑的。从小在波斯宫中长大，她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神灵转世之类的说法。她知道，这些说法都是统治者为了让百姓们更加相信自己，玩出的种种花样。这一点，从她一开始就对火公主来历的判断就能说明。不仅是知道，而且她自己亲手运作出张宠是“上天疼爱的孩子”这一成功案例。
    可问题在于，现在在这里，“太阳之子”的传说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在传播。而且，和她以前知道的都是统治者们自己想尽办法传播对自己有利的传言完全相反。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和于奇正在一起，完全确定于奇正绝对没有操作这件事。不仅是他没有操作，手下的那三百人也没有运作，完全是百姓们自发广泛传播的。也正因为是自发自愿，打心眼里相信是这么回事，才能传播得如此之快。
    黛拉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其中的道理。正因为于奇正没有贪欲，所以他的治下才会所有措施举动都会对百姓有利。正因为对百姓有利，所以人们就会尊敬他爱戴他崇拜他。因为他代表着所有百姓的利益，所以人们拼死也要维护他。因为，维护于奇正，也就是捍卫了自己的权力和利益。
    听到这里，于奇正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赶紧打断说道：“黛拉，我真没想这么多。”
    黛拉点头回答：“是，我知道你没有去想这些事，但是你却是凭借着赤子之情的本能，去这么做了。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刻意地想这些事的话，本身就有了企图，也不可能做到你这样。”
    于奇正觉得很尴尬，我有你说的这么好吗？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了，等宝哥回来咱们就回去就好了。”
    “不，事情没有过去。”黛拉正色说道：“而是正在发生。”
    于奇正愕然地看着她。
    黛拉跪到地下，面色肃然地磕头：“求太阳之子拯救我们波斯人。”
    于奇正大惊，赶紧去扶黛拉：“你这又是干什么！我不是什么太阳之子，这你是知道的啊……等等，你刚才自己不都说了你不相信这些吗？”
    黛拉不肯起身，非常严肃地说：“不，这是真的。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就是神。现在能拯救波斯人的，只有你。夫君你听我说，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想当什么女王了。我只想好好做你的女人，真的。”
    于奇正慌乱地躲开：“行行行，那咱们尽快回去啊。好了，我要去睡觉了。”
    不等黛拉说话，于奇正一溜烟地跑了。
    黛拉看着于奇正的背影，紧紧咬着下唇，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的清晨，细雨蒙蒙。虽说这里气候不是特别严寒，但在这冬季，还是挺冷的。于奇正躲在被窝里，完全不想起床。沐儿起床忙乎了一阵之后，回到房间说道：“夫君，王公公回来了。”
    于奇正一听，马上一骨碌翻身起床。宝哥回来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回家。本来是没这么急的，但昨天黛拉的话让他隐隐觉得不太妙。还是尽快回去的好。不然继续呆在这里的话，再出个什么幺蛾子可受不了。胡乱穿好了衣服之后，三步并作两步朝外跑去，赶紧接到宝哥了溜号是王道。
    刚一走出大门，于奇正整个人都呆住了。
    城府门口，跪着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人。不，不能说一片，而是眼睛能看到的范围全部跪满了人。从远处的拐外处看来，看不到的地方估计也都跪着人。跪在最前面的，就是浑身上下被细雨渗透的黛拉！在她身后，就是不断发着抖，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的波里珠。
    于奇正转脸问铁花刺：“这怎么回事？”
    铁花刺躬身答道：“从昨晚开始，人们就陆陆续续来这里跪下了，全城军民人等全都在这里跪了一夜。”
    于奇正大为惊骇：“他们要干什么？”
    铁花刺答道：“我派人问过了。他们听说您要走，所以就都在这里请愿，乞求您不要抛弃他们。”
    于奇正浑身是火，吼了起来：“那你怎么昨晚不通报。”
    铁花刺迟疑了一会才答道：“黛拉王后不让说。”
    于奇正火气更大了：“她不让说你就不说？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铁花刺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如果换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于奇正丈二金刚摸不着摸不着头脑：“这话什么意思？”
    铁花刺眼中满是泪水：“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我和我的族人知道您要离开我们，肯定也会这么做。”
    于奇正一时语塞，跑到台阶上大声叫：“起来，大家全都起来。”
    没有人听他的话。
    于奇正急得汗都冒出来了，马上跑过去抱黛拉：“起来，起来，这样会伤身子的。”
    黛拉一言不发站了起来，其他人全都一动不动。
    于奇正又赶紧去拉波里珠，同样也是一言不发站起来。不过，他站起来的时候，黛拉又跪了下去。于奇正去抱黛拉，波里珠又跪了下去。
    于奇正急得大叫：“黛拉，你快让他们都起来啊。”
    黛拉转身面无表情地说：“起来吧。”
    和刚才一样，人们对这句话置若罔闻。于奇正急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昨晚黛拉出去后，就找到了波里珠等几个在百姓和军中有威望的人，把于奇正要走的消息告诉了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波里珠也是大为纳闷，这不是好好的吗，现在又占据了奎达城，怎么个突然要走呢？
    黛拉说道：“这么说吧，夫君以前是看你们可怜，想着给你们找个能安心生活的地方。现在有了奎达了，他觉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从始至终就不想当我们的王。你想想吧，五星市已经那么大地盘了，在那边什么都有，人们又发自内心的拥戴他。而且在那边，有着一大批得力的官员，他自己根本就不用管什么事。你告诉我，他有什么理由和必要留在这里？”
    波里珠等几人马上商量了起来。
    太阳之子怎么能走呢？先不说统一大波斯什么什么的了，就说眼前的事吧。虽然奎达城是占领了，但软号家族肯定会反扑。不光是软号家族，波斯王也会来讨伐。没有了太阳之子，奎达城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还有，虽然只有短短的这半个月时间，但从村子开始到占领奎达之后颁布的法令，大家都能感受到对百姓是最好的。按照这个做法，大家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
    不管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整个波斯的百姓，太阳之子绝对不能走！
    几人苦求黛拉，你去求求大王。你是月亮之女，大王肯定会听你的。
    黛拉摇头苦笑：“我试过了。如果能做到的话，也不会来和你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