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无知的不死者（第一更）

    狂风呼啸着，漆黑的海浪泛起的白边击打着礁石，即便是海燕也在这个时候缩进岩洞里等待暴风雨停息。沉闷的雷声从海底一路向上延伸，远古时期形成的断裂带还在不断运动，引发遍及整个东海岸的轻微地震。萨洛蒙沉默了。吸血鬼的宣言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毕竟科隆尊教会就是侍奉犹格索托斯的邪教组织，他可不会因为万物归一者曾经提供过帮助就忘记邪神的恐怖，清剿这些邪教徒一直都是他的职责。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吸血鬼在这方面知识的贫瘠超出了他的想象——蠕虫并非万物归一者的仆从，向犹格索托斯奉献祭品也不能选在暴风雨的天气。如果吸血鬼完全按照书上的指示行动，那雅茅斯镇很有可能早就被献祭了。他庆幸吸血鬼的愚蠢。
    “我对你的愚蠢感到痛心，吸血鬼。”萨洛蒙一边走向灯塔，一边向旺达阐明吸血鬼在献祭仪式中出现的错误。等走到灯塔下方时，萨洛蒙满脸不耐烦地抬起头，朝着头顶上的吸血鬼大吼，“闹剧结束了。把那本书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轻松一些。如果你召唤了什么怪物，那就赶紧叫出来，我还没吃晚餐呢！”
    “我认识你，凡人！你想阻住我已经来不及了！”曾经名为詹姆斯·布恩的吸血鬼完全没有听出秘法师的嘲讽。他张狂地大喊，“你或许依靠这个时代的火枪杀死了我的仆人，但是你绝对杀不死我！来吧！亲眼目睹蠕虫的恐怖吧！”
    萨洛蒙无奈地耸了耸肩。
    旺达可以确定，这是一个脑子被邪神魔法侵蚀得不能用的蠢货。如果她肆无忌惮地接受魔法，那么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就是她未来的样子——关于这点，她的老师已经提醒了无数次，但只有最直观的接触才能让她明白被魔法侵蚀大脑的可怕。秘法师不止一次告诉她那些被搞乱脑子的女巫最后的下场，无一不是在谷仓里怀上不知道是哪个农夫了孩子。萨洛蒙点头示意，女巫举起手，一股红色的能量如同一柄战锤砸向了吸血鬼。
    雅茅斯镇的人们在地震停止之后重新恢复了镇定。
    虽然电力供应尚未恢复，但许多人家都备有柴油发电机，酒吧、餐厅和教堂也再次亮起了灯光。这是座虔诚的小镇，八千多人的人口拥有八座近百年的教堂，无论是新教、天主教还是东正教在这里都有一席之地。在多位神职人员的组织下，人们打算先到教堂里去，而不是学校或者警察局。
    “灯塔亮起来了！是红色的！”雅拉奶奶的儿子指着海面叫了起来。起初他们还以为这个家伙又嗑药了，直到他们转头去看时才发现这并非瘾君子的幻想——中途岩灯塔熄灭的灯光真的再次亮了起来。灯光颜色从红色到金色不断变化，紧接着，耀眼的雷霆从云层跳了下来，隐约传来的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却被吹散在暴烈的风声里。所有的一切都证明这并非自然现象，神父慌慌张张地招呼人群躲进教堂，仿佛用木板制成的屋顶能够抵挡雷暴一样。
    地震再次开始了。
    吸血鬼虽然脑子不好用，但他那污秽的血魔法却让旺达有些难以招架，光是对抗吸血鬼召唤出的污秽火焰和足以击碎岩石的无形力量就让女巫精疲力竭。在吸血鬼飞上天空之后，这种情况更加糟糕。女巫学习过这方面的黑魔法。她知道如果要使用黑魔法飞行，就必须使用一种含有许多可怕成分的药膏，其中一种成分是未曾受洗的小男孩身上的脂肪。光是想想这件事就让女巫感到恶心，他们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惨状都在证明眼前这个怪物犯下的罪孽。
    地震将女巫掀在了地上，她召唤来的雷电没能击中吸血鬼。
    她从满是湿滑海水和死去海藻的粗糙岩石上爬了起来，红色的长发黏在了她的脸上，刺痛的膝盖上淌下一股暖流。当她好不容易拨开自己的长发时，就发现有一道湛蓝的屏障挡在自己身前。偏斜开的血魔法将她身边的岩石彻底腐蚀成喷涌的气泡，刺鼻的烟雾瞬间被海风吹散。如果这道魔法命中了她，她就有可能会被变成一滩黏液。萨洛蒙已经突进了灯塔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的魔法却还在保护着女巫。
    旺达咬着牙，撑着岩石站了起来，浑然不觉手掌上的带来的疼痛，因为怒火已经淹没了疼痛的神经信号。
    该死，该死的劣等生物！
    她将长发向后胡乱抓了抓，顷刻间调整好了紊乱的呼吸，稳定了心跳。
    旺达满脸怒容地拍了拍女式西装上的海藻，指着吸血鬼念出一句之前萨洛蒙不允许她使用的污秽的咒语。吸血鬼即将出口的咒语立刻被口腔里不断生长的血肉噎了回去。从未见过的黑魔法让詹姆斯·布恩大吃一惊——无论它是否获得了永生，无论它是否研读了那本《蠕虫之秘》，它在系统性的魔法教育面前都显露出了真正的无知。它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逆转法术效果，也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吸血鬼本身的魔法力量，它只能将肮脏的手指塞伸进嘴里撕扯满是腥臭唾液的血肉，准备已久的旺达用一道璀璨的火焰将他从空中击落。
    这就是卡玛泰姬一直阻挡在人类社会之外的怪物，而这只不过是其中最弱小的品类。哪怕是如此弱小的怪物都能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还需要她花大力气才能击败。旺达看着眼前这个浑身烧伤、躺在地上发出呜咽的恶心怪物，心里充满了悲哀。粉红色的血肉不断从这可怜的怪物嘴里涌出，淹没了尖利的犬齿，如同一条新的、畸形的舌头——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老师想推动人类独自面对外维度威胁吧？可是，吸血鬼对人类来说已经是天敌了，那面对那些更加可怕的恶魔时人类要怎么办？
    詹姆斯·布恩停止了呜咽，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走神的女巫。
    “我给你带来而来审判。”女巫说，“我不会让你死得很轻松，起码得把你撕成两半。”
    吸血鬼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咕哝。
    突然间，它从地面上消失了，一只尖利的爪子伸向旺达的后颈——如果说詹姆斯·布恩惨白的双手还有些人类的模样的话，那么此刻这只爪子就完全失去了灵长类动物应有的骨骼架构。只有遍布手臂的烧伤和黏在伤口上的破烂碎步才能说明这爪子主人的身份。
    吸血鬼此刻的模样令人憎恨。它的下巴拉长，增生的舌头被它自己嚼碎，深红的血液从它的利齿之间的缝隙瀑布般淌下。关节畸形，瘦弱的肢体膨胀鼓起，脊背生长直至撑破了破破烂烂的黑袍。就在肮脏的爪尖即将触及女巫柔嫩的皮肤时，旺达迅速转身，将手里的银桩狠狠地插进了吸血鬼的爪子里。
    “你应该多看看现代的电视剧。”女巫的声音带着吸血鬼从未体会过的恶意，雨水从她的脸上滑过，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到底有多么邪恶，多么傲慢。“老师说的没错，突然消失的敌人永远都会出现在身后，这他妈简直就是宇宙定律。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口气有多臭吗？”
    詹姆斯·布恩嘶吼着后退。
    不仅仅是因为插在爪子上的银桩带来的巨大痛苦，更是因为它从这个眼睛里流淌着魔法的女孩身上嗅出了更加黑暗的魔法的味道。比血魔法更邪恶，比蠕虫更混乱。野兽般的本能提醒着它，它很有可能会死在这位捕食者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