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规矩

    因为不顺路，高重山没让王进把自己送到广场，而是自己拎着东西赶过去。今天是周末，中午吃过饭很多人带小孩子出来玩，看李远山被一群人围在当中，就知道生意不错。
    “不行，你们明明是三个人，我都听到了，这钱是你们凑的。”李远山不知道跟人在争执着什么，气得脸通红。
    高重山走近才知道，因为售价是一只两块，五块三只，所以有聪明的小孩子便联合起来，临时拉人凑钱。这样他们算下来，一个人才出一块七角钱。三角钱不是钱吗？肯定是能省就省啊。
    没想到李远山亲眼看到他们凑钱，死活不肯让步，非得按二块一个卖给他们。
    几个小孩子也不肯让步，据理力争。高重山过去，拍了小孩子中的代表，“来，我帮你买。”
    拿了钱递给李远山“兄弟，给我个面子。”
    李远山被噎了一下，正想说东西都是你的，但对面的高重山给了他一个眼色，他这才没吭声，接过钱，递上三只玩具。
    小孩子们拿了东西就跑，领头的还冲高重山挥挥手，“谢谢哥哥。”
    有高重山加入，很快将这一波人潮给应付过去。一看篓子里的东西，只剩下十来个，这一天的生意，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好。
    等人都走了，高重山拍拍李远山的肩膀，“咱们带东西出来一趟不容易，目的就是为了卖钱，怎么卖不是卖呢。”
    既然五块钱三只，管人家的钱是不是三个人一起凑的呢，你收到的是五块钱不就行了。
    李远山也琢磨过味来，“你刚才是故意给我面子，怕我下不来台吧。”
    他跟人叫的脸红脖子粗，高重山一来就说能卖，他岂不是被人笑话。所以高重山没暴露身份，给了他一个台阶。
    “我真没用，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手忙脚乱，人家多问一句我都答不上来。”李远山看高重山说话的时候，觉得挺简单的，真自己上才知道，有多难。
    “咱们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走，生意不做了，咱们回去。”
    “我听说晚饭之后，才是人多的时候，咱们晚上肯定卖得完。”李远山急了，这十几个也能卖二十来块钱呢。
    旁边有小贩一听，凑了上来，“兄弟，你们赶时间啊。”
    高重山眯了一下眼，“有事？”
    “嘿嘿，这不是，我晚上还在这儿呢。要不然，东西给我，你们下回来找我，卖多少钱我给你五五分帐。”
    高重山差点没笑死，真当我是土包子呢，还下回来五五分帐，下回来我就算找得着你，你也不会认呀。
    “你要是全拿走，算一块钱一个。”
    “这……”小贩犹豫了，真让他掏钱，他还有点舍不得。
    “行了，咱们走，赶时间呢，到了镇上还得上山。”高重山毫不犹豫的往前走，一步跨出去老远，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
    “诶，诶，你等等。”小贩一边在心里骂山里人真轴，一边把人拉住，心不甘情不愿道：“你算便宜点，我就……”
    高重山直接摇头，话都没说便要继续走。
    小贩无奈了，他天天在这片广场做生意，心里很清楚，周末的傍晚生意最好，特别是卖给孩子们的玩意儿。这几个山里人若是等一等，剩下这点货一波就能带走。
    他有心想套路一下，结果人家轴归轴一点都不傻。只能掏了钱，剩下十七个，付了十七块钱全拿走。
    两人上了车，将东西往怀里一搂，再拿绳子绕几圈，若是有人想拿，不可能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办到。然后头一歪，倒头就在车里睡得鼾声如雷。
    睡到一半高重山醒了，看了一眼他们抱着的篓子，里头的东西一件不少。而剩下的钱被装在缠在腰上的布袋子里，被篓子紧紧压住。
    打了个哈欠，见旁边的李远山歪在他的肩膀上，睡的正香，便一个人望着重重山路，心里忍不住的开始想念，是的，他想老婆孩子了。
    刚回来的时候，他极度震惊，不敢相信，又加上要思考何去何从，以及快速还债又不离开家乡的方式，导致他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
    等到一切如计划进行，开局还很顺利，他便遏制不住的开始想念起他们。趁着天黑，干脆让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下来，冲刷他心中的苦闷。
    李远山是被高重山给拍醒的，“到了。”
    “到了啊。”李远山伸伸胳膊腿，看了一眼全黑的镇子，“咱们回去，还能赶上早饭呢。”
    车上睡了一大觉，正是精神头好的时候，哪里还愿意在镇子上待一宿，眼见晚上月色很亮，拉着高重山便往上山的路去。反正这条路，他们都是走了多少年的，闭着眼都能走。大夏天的，又没雨又没雪，怕什么。
    高重山上车前买了一兜烧饼，这会儿正好当晚饭，边吃边赶路。
    “没买包子是怕天太热，坏掉了。下回咱们买点肉回来，自己做包子，想吃多少吃多少。”高重山拿了水壶递给李远山。
    “嗯，还能掂着天天吃包子啊。重山，我也想学门手艺，你说学啥好。”李远山在今天以前，对生活完全没有目标，更没有计划。浑浑噩噩的过一天算一天，不偷懒不耍滑，但也没想过未来。
    可是短短两天时间里，他忽然发生，生活原来还有另一种可能。另一种不读书，也能走出大山的可能。
    “我做的这些，你想学吗？”
    “想。”李远山连一秒都没有犹豫。
    “那就学吧，明天我去找你。”高重山可不是这个时候，把手艺看的死死的，不给自己当牛作马就不给学的那些老师傅们。
    “真的，太好了，规矩我懂的。”李远山是真懂，先当三年学徒嘛，不拿工钱的学徒。村里陆续有过不少人把孩子送下山学手艺，大半被退了货，说笨，学不会。留下的，熬不过三年跑回来的，也不少。能出师的，真没几个。出师了也得在师傅家拿很低的工资白干好些事，才能自己独立。
    “别人家的规矩我不管，我有我自己的规矩。”
    李远山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也没问，反正他相信高重山，只要能学会手艺，什么规矩他都会守。
    半夜赶路，也不敢走快，路上还小歇了一会儿，天濛濛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小帽村。